百二十六·首屆朝歌拍賣會(下)
隨著生產方式的進步,原始的公有製不再適宜,社會進入了生產資料私有的王權時代,人的分化就開始了,不再是共同協作漁獵采集,出現了窮人和富人,剝削者和被剝削者。
作為上位者、富有者、剝削者,從來不會缺少以權力攫取金錢的機會,並能夠以金錢換取更大權力,進而獲得更多可供剝削的土地和人口,滾雪球一樣代代相傳下去。
所以在這個院子裏就坐的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無論官爵祿位如何,個個背靠著龐大的利益集團,身家可觀。費潛可以盡情炒作抬高價碼,不用擔心他們賴賬,因為他們要麵子,也可以肆意地提刀宰人,不用擔心他們出不去,因為他們不缺錢。
紅珊瑚一座,一千金,寶珠一顆,兩千五,昆侖美玉,三千八,天然彩水晶一坨,四千……“聖王”傳世美酒(典藏版),一千二,可斷世間任何兵戈的“神劍”,五千……
費潛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偏,炒作也越來越大言不慚,但並沒有造成冷場,因為場間除了那名馬亞,還有百射、小尹、小亞,都是與費家或子疾掛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在這些托兒的配合下,激化文武矛盾,嘲諷祖上鄙薄,大肆挑釁門第,讓好勇尚武的殷人貴族無不中招,為了麵子,為了門楣,也要強爭一場。
就連姬發也沒有幸免,在針對祖上蠻夷的圍攻譏嘲之下,被迫出手,花五千金買了一柄“神劍”,以證明周族人是識貨的,有錢的。卻又被嘲諷不懂藝術與美,隻對用來殺人的兵器感興趣,果然還是根子裏帶著蠻夷的粗鄙。
姬發含恨而走,費潛高喊著“別忘了來取劍”,笑臉盈盈,比姬發被擠兌走更讓人高興的是今天的收獲,壓軸的金盤還沒登場,成交額已經超過了五萬金。
在這個時代,五萬金足夠做很多事了,比如在不考慮能否養得起的情況下,組建一支上萬人的軍隊。這是一個讓費伯都腳底發軟,不停輕聲呼喚費潛加以警告的數字,好在這筆錢將用來公幹,而且會交出一部分給帝辛,不然費潛自己都心虛。
貴族老爺們還是有錢啊,堆積如山的財富除了藏起來,或者用於戰爭,能使用的機會太少了,這樣一個快意揮霍,昭彰地位的機會,讓大家很上癮嘛——費潛很滿意,更加打定了主意,要建立固定的拍賣會,專賣各種稀奇古怪。
“諸位!諸位稍靜!來人,為貴人添酒,各位且飲,休息片刻,我們將迎來此次拍賣的重頭戲!王上禦用,國寶金盤!”
雖然“國寶”這名頭冠在一個洗臉盆兒上,有點詭異,讓眾人險些失笑,不過本來就是為了此物而來,衝著向那位表個態度而來,賓客們倒是適時地表現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期待,望著轉身進入堂中的費潛,無心飲酒。
“勞動幾位老祖宗久坐,無疾心中不安啊。”費潛乖巧地給上座的幾個老爺子請安。
“哈哈哈,無妨,本也不是被請來送錢的,隻是聽到風聲來看個熱鬧。”
比幹、箕子、岡風不約而同地捋著胡子搖頭晃腦,相視一笑。
“不過不虛此行啊,今日方知何為後起之秀,你父經營之能已是冠絕於世,隻道人間再無能出其右者,卻不料你這小兒竟更勝一籌!隻是如此才俊竟同出一門,著實令人嗟歎,上蒼也為免太垂青於費氏了些。”
除了讚歎,免不了有點羨慕嫉妒恨的意思,另外還帶著幾分窩火,大概在與費無疾地比較中越發惱恨自家後人不爭氣。比如箕子就冷幽幽地盯著子疾,恨他除了生出個小丫,生的孫子都隻會舞刀弄槍,沒一個腦子好使的,叫子疾噤若寒蟬。
“老祖宗謬讚了,無疾隻是得益於家世之便,自幼喜愛經營之道,加上有些小聰明罷了,憑此一不能為國建功光耀門楣,二不能出將入相替王上分憂,哪裏比得上兄長們允文允武,遲早建功立業,封蔭不絕?”
費潛十分謙虛,雖然沒多大說服力,畢竟他一來正在建功的路上,二來早就位列朝班。不過這話總是好聽的,叫幾個老人聽得滿意,如此也便不再多言,叫費潛喝杯酒潤潤喉,歇上一歇好出去收尾。
費潛一邊喝了杯加了蜜的果子酒,一邊安撫擔心聲勢造得太大會惹禍上身的老爹,還要向老丈人保證絕對會用比那顆珠子更好上十倍百倍的珍寶來補償子寧。歇了一刻,費潛再次走到堂下,宣布重頭戲開始。
“請出國寶金盤!各位,此寶精金鑄造,嵌以珍奇,乃是王上每日禦用之物,沾染著神人氣度,有何其奇異之處,想必諸君也曾聽聞,無需小子贅述——起價,一萬金,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千金!”
上來就獅子大開口要一萬金,足以供養一師精兵數月的財富用來爭奪一個臉盆兒?所有人都肝兒顫,可無可奈何,今天是被逼到這兒了。
打著為治河籌措資金的名義,背後站得就是帝辛,雖然沒人找帝辛確定過,可宣傳工作進行了三天,如果是假的早就該出麵辟謠了。所以由不得不信,就算王上是捂著耳朵昏睡了三天,對朝歌瘋傳之事一無所知,也沒有人敢冒險,裝鴕鳥不出價,萬一王上就等著看誰對他摳門呢?
所以價嘛,是必須出的,就看誰有氣魄來當這個領頭羊了,但是誰敢呢?——誰先出價,一旦其他人趁機坑一手,惹不起,爭不過,把金盤“拱手想讓”,那不就栽了跟頭?
將眾賓客賊眉鼠眼互相使眼色,於沉默中勾心鬥角的模樣盡收眼底,費潛嘴角露出一絲壞笑,是時候幫大家一把了。
“諸君!今日出價者,皆將由本官,費仲亞兼領我事,記錄在此,明日呈獻王上過目,將各位的忠誠轉達!”
費潛伸伸懶腰,從案下摸出一卷空白竹簡,大大咧咧地趴在案頭,一邊悠哉地轉動著筆,一邊陰險地掃視著貴族老爺們。
“而不曾出價者,也將在此記錄,一並呈獻王上……呀!已經有人趕在金盤出場之前離開了是吧?等我記一下——周族公子發,避金盤不見,提前離去……”
敢消極抵抗不出價?哦,小本本記上,趕明拿給王上看,怎麽也能留個壞印象,看誰難受,反正你們那些被派來朝覲的,能在這兒就是為了向君王表忠,要是落個不是回去,看你們怎麽給主君交代!
實在無恥之尤!已經被逼到死角的眾賓再挨一腳,被踹到了絕路上,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把費潛按住暴打一頓,卻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咽下苦果。
終於,鄂侯使者顫顫巍巍地長身而起,出價一萬,心裏不斷自我安慰,九侯給王上獻了個大美人,深得歡心,今天自己能在這表現表現,也算替自家主上掙一分顏麵了。
“鄂侯使出價一萬金,當先者理應記在榜首,好叫王上一眼便能看到鄂侯的心意……”費潛刷刷刷記下第一個出價的是鄂侯,而後抬眼再次陰險地掃來掃去,“誰人繼續出價?”
反正已經逼到這份兒上了,要是早些出價還能讓王上看到誠意,總好過遲疑到最後被記錄,顯得心意不夠,眾賓一咬牙一跺腳,哭著臉開始跟。
“一,萬,一……”
“一,萬,二……”
沒了爭鋒擺闊的豪氣,每一次開口加價都是有氣無力,從牙縫裏擠出來。混雜在出價者中的托兒以及本打算看熱鬧,結果攤上事了的年輕貴族們在隨口跟了幾次之後,便悄悄閉嘴,以免真的停在自己這,很快還在出價的就隻剩下外服官的使者們。
而封國有大小,家底有薄厚,當價碼高出了承受能力之後,地小力弱的封國使者便紛紛停止了出價,隻求自家主君能榜上留名,如今目的達到,開始看戲了。
剩下的隻剩幾個大貴族的代表,比如九侯、鄂侯、崇侯的使臣。
“各位,在下求肯,莫要再相爭,便讓於我又何妨?”鄂侯使哭喪著臉,四下作揖求道,“諸君皆已將名列於榜上,也算保住此行之果,我卻是有心取得此物,替主君增些顏麵的,何苦再來相爭,平白叫這豎子得利?”
幾人互相看看,對鄂侯使者投去一個同情與安慰的目光,停止了出價。
成交金額定格在六萬八千金,一個還蠻吉利的數字。
到此也可以結束了,費潛卷起竹簡,一臉鄭重地放入絹袋收好,宣布大家可以拿著錢來領東西了。
銅錠子死沉死沉的,動輒成千上萬的量自然不可能拿來交易,老爺們準備的是一串串硬貨,貝幣,一手交貝殼,一手領東西。
“雖然姬發跑了,沒坑到他的錢,不過能惡心他一手,也挺得勁的,哈哈哈,賺翻了啊,就算交出一半,修河也夠了,還能留一點……”
費潛看著以朋為單位堆積到麵前的一串串貝幣,心裏樂開了花,就是大夥兒咬牙切齒的樣子讓他心裏毛毛的。
“還真是傷害到了他們幼小的心靈啊,得讓他們緩緩,這東西還是等拍賣行建起來再賣吧。”費潛心下嘀咕著,摸了摸懷裏精心打造的華美香袋,裏麵裝著帝辛的幾根頭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