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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一十章·費潛所恐懼的

  費潛離開王城時,已近日落時辰,費粱已經坐在馬屁股底下打了一下午的瞌睡了。費潛想拍他一下,卻被他身上的馬尿味勸退,隻得抬腿踢了他一腳,喚醒他,驅車回家。


  一路上,費潛魂不守舍地望著一個方向,兩眼無神,沉浸在思索之中。今天他給帝辛畫了一張餅,一張老大老大的大餅,可惜似乎著急了,人家吃不下。


  下午,他指點著地圖,給帝辛講解了一番廢除奴隸合法性的好處。


  殷商地處中原要地,包圍在無數封國、部落、異族的夾角裏,一旦有變,四麵受敵,處境堪憂。雖然如今強盛,無懼外患,卻不得不為後人計——這是費潛找的借口。


  而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外部隱患,就必須消除外患根源,讓所有封國、異族消失,或者被同化。這裏,費潛就提出了自己的東部計劃,向帝辛坦言了蠃的存在,以及他準備進行的一係列陰暗操作,既是為此行動征得官方許可,也是展示一種可能性——從內部瓦解敵人。


  這就需要鏟除一塊最大的絆腳石,奴隸。中原對外征戰,戰俘或為奴隸,或為祭品,如此持續近千年,奴隸成為一個極為尖銳的衝突點,如果想從內部瓦解、控製異族,並最終同化他們,必須解決奴隸問題,讓這一長遠目標存在實現可能。


  另外,廢除奴隸合法性的策略一旦成功,也將是對各封國實力的重大削弱。順從,就會失去大量的作為炮灰的奴隸,對中央的威脅將降低不少,而如果反抗,保留奴隸部隊的同時也會給中央一個打擊的借口。


  但帝辛給費潛潑了一盆冷水,如果這麽簡單就能實現一項如此重大的國策,他根本用不著走迂回路線,早就武力平滅那些異族了,實在是條件不允許,無論是對於廢除奴隸使用而言,還是對於平滅、同化外族而言。


  從帝辛的反應,費潛得知了一個要點,這位好戰的王實際上有和他相似的觀點,總是打來打去不如一次解決,但每次戰勝之後,隻擄走些戰俘,搜刮些財物就班師回朝,根本原因在於朝中大臣的強烈反對,“勞民傷財,暴虐無道,不義之戰”等等,都是他們極力阻止繼續作戰的理由。


  聽他們的幹啥,怕挨罵啊?因為後世人的思路,費潛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了一些蠢問題,但他很快就回過味了,時代不同,環境不同,一些事的解讀就需要換個角度。


  換個角度想,很簡單,因為軍隊並不是帝辛的,至少並不全是。如果一戰揮師十萬,除了兩三萬的“中央軍”,其餘七八萬人都是各個封國履行效忠義務,代伐不臣而支援出來的,這七八萬人零零碎碎來自各家勢力,並不聽從王的指揮,而是聽從於自家主君或其所指派的將領。


  那些發出反對意見的大臣,正是這些主君的代表,或者就是封君本人,作為軍隊的主人“之一”,他們的反對將直接導致戰爭無法繼續下去,如果王一意孤行,他們大可以“無道”之名停止對帝辛的支持,撤兵走人,留下君王和他的“中央軍”孤軍奮戰。


  比如他費家,擁有數百的蠻兵,可抵千人,另有奴隸若幹,可


  以湊出來一支真正的千人隊(另外,如果嚴格來說,費潛的學員們也是費家勢力的一部分)。一旦開戰,這些人都要參戰,並且足以成為一股中上遊水平的戰力。


  如果在戰爭尾聲,已經攫取了足夠的利潤,擔心貪心不足受損,或者是已經開始遭受損失,那麽費伯就完全有理由加入反對者,要求班師回朝。另外,除了這兩種原因,還有可能是出於各方主君的實力平衡問題,朝中文武之間的利益交換,甚至戰敗異族的財帛美人的饋贈,這些因素都可以成為費伯反對繼續用兵的根由。


  這麽想想……帝辛也挺難的。


  環境太惡劣,想法再好,再有利,也困於實現不了。想明白這些,費潛的建議也就沒有繼續商量下去的必要了,不僅白費口舌,還會勾引得帝辛抓心撓肝地難受,越發忍受不了現狀,企圖改變。


  但步子大了確實容易扯著蛋,急於大刀闊斧地動手會讓帝辛與地方勢力太早決裂,說不定會將反商浪潮提前引動……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會讓費潛引火燒身,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晁錯的故事他還是知道的,他可不想被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揪出來弄死,這個時代可比西漢野蠻多了,斬首都是輕鬆死法,搞不好會被煮熟了祭天的!


  所以費潛立刻終止了話題,為自己的莽撞請罪,除了就蠃的事情征得帝辛的同意,今日之事權當沒發生過,然後灰溜溜地跑出了王宮。


  “唉……難啊,難,滿肚子主意,可惜就是實現不了,他喵的!”費潛拍著欄杆,輕聲歎道。


  因為便宜老爹、兩位母親的溺愛,因為聰這個傻哥哥的依賴,因為子寧這個乖老婆的愛護,因為帝辛家這一窩惡龍的信重,甚至因為費粱這個憨貨每天愣頭愣腦地跟隨,費潛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家,愛屋及烏的喜歡上了這個世界。


  熱鬧的貿易場麵很好,好酒熱情的殷人很好,牆角盛開的梅花也很好,他希望這些留住,不被一個披著禮法外衣的森嚴王朝的高壓統治所取代。他想做出改變,去除這個世界的弊病,比如頻繁的讓人頭痛的祭祀、血腥的祭品、花樣過多的酷刑,以及權力不合理且危險的分散。


  但他也清楚,想做的事太多,會讓他手忙腳亂,心急求成讓他總有一天會顧此失彼,焦頭爛額。


  “好吧,反正老子虛歲才八歲,著啥急呢,怎麽著也有幾十年時間讓我慢慢使勁,現在搞太多事,以後幹啥?還是安生一點,好好等寶貝老婆長大吧,將近五十年時間才能擺脫處男身份,想想都著急……”


  轉換心情,想想乖巧可人的小子寧,費潛頓時把所有煩惱都忘了,隻剩下一臉色相的遐想。


  “主人,你嘀咕啥呢?”費粱從馬頭後麵探出腦袋來,好奇費潛一會長籲短歎,一會浪笑連連的作甚。


  “看甚,牽你的馬!”費潛臉一板,藏起豬哥相,沒好氣地吼道,“趕快回家,行過禮儀之後我還沒好好陪過媳婦呢。”


  想著子寧,急於回家,可等到了家,費潛卻也累了,和子寧調笑了兩句,就躺倒了,賴在床上不想動彈。


  子寧哄著費潛換下衣服,溫柔地幫他擦臉,又給他墊枕頭,蓋被子,不像是伺候相公,倒像是養兒子。然後她坐在了床邊,也不說話,就隻是安安靜靜看著費潛,神色有些奇怪,一時欲言又止,扭扭捏捏,一時麵有桃紅,嬌羞不已。


  跟這兒扭什麽呢?費潛抬眼看看她,一臉莫名其妙。


  “夫君,今日,今日母親喚我前去,教導了一番房,房中之事,叮嚀我費氏枝葉單薄,盼我早日……”


  期期艾艾地嘟噥半天,子寧說不下去了,紅著臉撲倒在費潛腿上,像個毛毛蟲似的打滾。


  你妹啊!費潛騰的坐了起來,丈母娘昨晚就回去了,所以子寧說的“母親”鐵定是自家老娘,房中事?還特意教導?有毒啊!八歲,八歲!老子牙口還湊合,吃不了這麽嫩的啊!

  可到底是老娘,又是為了抱孫子的“合理目的”,他除了無聲對抗還有什麽辦法呢,費潛一塊鐵板似的轟然倒下,直挺挺地躺著裝死。


  他這般反應,倒讓子寧不開心了,湊過來嘟著嘴可勁搖晃他。


  “別鬧,困了,睡著了。”


  費潛死死閉著眼睛,反正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子寧氣鼓鼓地推了他一把,一鼓勁,鑽進了被窩,像塊烙鐵似的把熱乎乎、軟綿綿的身子往費潛身上蹭,費潛往後縮,她就往前追,縮到了牆角,也就被按在了牆角。末了,子寧尋思尋思,羞紅著臉,把小臉湊到費潛下巴邊上,小貓似的摩擦,又貼著他的耳朵,簌簌往耳洞裏吹著熱氣。


  “嘶——”費潛頭皮發麻,不對勁,這麽不端莊的舉動根本不像是子寧能做出來的,肯定是別人教的,一準是老娘!


  渾身發熱,脊梁骨一陣陣酥麻,想爬起來逃走,卻又被子寧像條八爪魚似的纏住了,費潛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滿頭是汗——雖然盼著子寧快快長大,打破他的零記錄,可他不想當變態啊!咋辦?咋辦!?這樣下去他還沒出廠的新槍就要提前走火了!

  昊天上帝,不給您上供是我的錯,日後一定補償,求您現在開開恩,趕緊弄個人來救命啊!


  似乎聽到了費潛內心的呼喊,上帝安排人來解圍了,焦急惶恐之際,門外響起了有氣無力,死乞白賴的叫喊。


  “無——疾,可以,進去,嗎?”


  “快請!快進來!”費潛大喜,大呼小叫。


  門吱呀一聲開了,子寧像是受驚的兔子似的,放開費潛嗖的跳到了床下,揉揉通紅的小臉,待到來人見她,已是麵色如常。


  “是王兄啊,稍坐片刻,我去給你們燒些水。”


  來人卻是祿父,病懨懨地進來,奇怪堂妹看他的眼神為什麽有些陰森,卻也不以為意,一跟頭倒在了床上,往費潛身上壓。


  “無疾啊,你害我!”


  祿父慘兮兮地抱怨著,費潛反倒一臉感激地揪起他使勁親了兩口。


  “救星啊!救星!”


  祿父驚恐地躲避著費潛的大嘴,抬眼瞅瞅他,又看看出去的子寧,神經病啊!你們兩口子什麽毛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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