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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一“麵之交

  “為何一定要蹲著吃?”帝辛捧著陶碗,看看誘人的麵條,又看看費潛的蹲姿,疑惑不解地問道,猶豫著要不要蹲下去。


  是的,費潛給帝辛做了一碗麵條。原本他隻想隨便炒一盤菜葉子,應付應付算了,可是他看著帝辛脫離了王公大臣、侍衛手下的視線,一身輕鬆,有些放下了君王高高在上的架子,舉止隨性起來,費潛不由得生出一絲惡作劇的心思。


  既然放下了架子,就幹脆放的徹底一點嘛。


  於是他又一次趕走了廚子,不辭辛勞地開始和麵,雖然眼下的糧食加工業實在粗糙,麵粉隻是勉強用舂搗一搗,磨成粉末,其中摻雜著大量顆粒,做出來的麵條恐怕口感不太好,而且揉麵團也很費力,但誰讓費潛想看到帝辛像個農民工一樣蹲在地上大口吃麵呢?


  費潛手腳麻利,在帝辛疑惑,訝異的觀察下,很快揉好麵團,抻好麵條,煮水下鍋。


  “磨得不細啊,麵有點黑,做出來肯定不好看,王上且湊合著吃吧,等臣有時間研究研究,弄出高筋粉來,再給您重新做一碗更好的。”


  進入了狀態,一邊碎碎念著,費潛一邊忙活,他本想燒鍋熱油,弄個油潑麵的,可是廚房裏做菜用的都是牛油,味道恐怕會很奇怪,他隻好放棄,在清湯麵裏多加些佐料,又厚厚實實地切了一大塊熟牛肉,剖成薄片,和細碎的野蔥丁一起蓋在熱騰騰出鍋的麵條上。


  “好嘞,王上您請用!”


  帝辛接過陶碗,打量許久,即是新奇這從未見過的吃法,又有些不方便說出口的疑慮。


  真是,眼看著我做出來的,哪有機會做手腳啊?費潛眼珠一轉,明白了君王獨有的臭毛病——好好地東西不敢吃,隻敢吃別人吃過的。


  “正巧臣也餓了,還剩一點麵,臣鬥膽與王上共食。”


  費潛揉著肚子,好像真的饑餓難耐,顧不上體麵了似的,自顧自又盛了一碗,蹲在地上吃起來。


  “王上,快吃啊,臣整治吃食的本事雖說粗淺,可比起王宮的庖廚還是要強上那麽一兩分的。”


  “哈,你這無恥小兒,自誇之言,偏說的倒像是在自謙……咦?你為何蹲在地上,如此不雅?”帝辛被逗笑了,也放下心來,正想嚐嚐,卻對費潛山中野人一般粗魯的姿勢有些不喜。


  “王上不知,這麵啊,就得蹲著吃,這才是規矩!不信,您坐著試試,再蹲著吃吃看?”費潛吸著麵條,含糊說道。


  帝辛將信將疑,四下看看,見廚房一角有把廚子歇腿用的椅子,便坐了上去,拿起筷子嚐了一口麵。


  “竟如此鮮美?!”帝辛剛嚐了一口,便眼前一亮。


  果然是土包子,還一代君王呢,吃一碗白水麵條就激動成這樣,要是把臊子麵,牛肉麵,油潑麵等等一大堆都弄出來,你還不當場感動得落淚啊?費潛暗自心生優越,鄙夷著帝辛。


  “王上,您再蹲著試試?”


  帝辛又吃了兩口,正陶醉間,聞聽此言,望向費潛。隻見他蹲在地上大口吃麵,滿臉的爽快豪放,再看看自己端坐著,一本正經地

  ,倒顯得拘謹,好像少了點什麽,不痛快。


  於是他也跟著蹲到了費潛的身邊,再試試,哎?對勁了,莫名有種征戰歸來,與將士們踩著敵酋首級痛飲的爽快之感。


  費潛瞄著帝辛適應了蹲著吃麵這個優良傳統,開始享受其中,潔白無瑕,彰顯高貴的衣袍拖在了地上,沾滿灰塵也全無所覺,不由得心中暗爽。可是瞅瞅他吃麵小心翼翼的,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還是差了點味道。


  “王上,您這還是不太對,您看我,得這麽吃,禿嚕——禿嚕——”費潛夾起一筷子麵條,塞進嘴裏,深吸一口氣,猛嘬進嘴裏,發出震天響的噪聲,一口將剩下的麵吞下肚,連湯也喝了個幹淨,才一臉滿足地拍著肚皮,長歎一聲,“這才叫吃麵啊——”


  帝辛皺眉瞥了他一眼,對這狂放不羈的舉止有些抵觸,可見費潛又實在“太爽”,好像隻有這麽吃麵才是真正的享受一般,猶豫一會,稍文雅一些的“禿嚕”了一下。


  “嗯?”帝辛愣住了,突然發現,好像這才是吃飯啊!不用在乎規矩,不用講求禮儀,隻求吃個痛快,這樣,吃起飯來不和痛飲美酒一樣,是一件爽快的事嗎!


  於是他一發不可收拾,把最後那點矜持都拋下了,大口吞咽起來,不僅發出不亞於費潛的刺耳聲響,還吧唧嘴,末了還學著費潛一口悶了麵湯,打個嗝,拍著肚皮歎氣。


  費潛都看愣了,架子放的真徹底,要不是這華貴衣袍和英武的儀容實在不像一般人,帝辛的舉止簡直和他上輩子打工時一起在路邊攤吃麵的兄弟一個德行了。費潛心中莫名生出了一兩分親切。


  “王上,您……這,這是……”


  費伯突然冒了出來,似乎是想尋帝辛入宴,卻找他不見,一路詢問仆役,跟到了這裏來。一進院子可把他嚇了一跳,帝辛竟然和自家二子一起端著個破碗蹲在地上,形象全無的仰歪著,這簡直胡鬧啊,君王威儀何在!


  “您看,王上能同無疾如此親近,怎會舍得摘去無疾項上頭顱呢?您該放心了!”費潛見費伯到來,哈哈笑著叫道。


  “哈哈,正是,費伯,你這二子竟還有前賢伊尹一般的妙手,今日予很是歡喜,就饒他一馬,縱使春日田獵他不能取勝,也不摘他頭顱了,就——打個三五十板子吧!”帝辛站起來,拍拍手笑道。


  “啊?王上,吃人的嘴短,您剛吃了臣親手做的飯食,不該大度些,幹脆輸了也無需懲罰嗎?”


  “哼,無賴小兒,貪得無厭!若要取消這賭注也並非不可,你就入宮去,日後每日給予和王後做這麵條來吃!”


  “大好前程還等著臣呢,哪能去專門做飯,不去不去!”


  “前賢伊尹不同樣舉於庖廚之肆?先王依然慧眼識人,你費無疾莫非覺著予沒有識人之能?如此,予便賜你伯爵,與乃父同級,如何?”


  “呃——王上,您也太小瞧臣了,這還沒打呢,怎的就認定臣會輸似的?且等明日考核過後,看您還有沒有這般底氣。”


  “哈哈哈,好大口氣,那予便靜待明日,一堵你費無疾軍威!”


  “……”費伯木雕似的站在原地,神情複雜。他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這也太親近了吧?尤其是,兒子為什麽對王上比對他這個親爹還要熱絡啊?心裏好受傷啊!

  ……


  帝辛在費伯的精心招待下,留宿一晚,次日早早就跑到校場上等著看戲。


  雖然費潛勸說他,原定考核在正午才開始,可帝辛卻倔脾氣上來勸不了,非要在這等,順便觀察觀察那些正在晨練的學員。


  總不好讓一國之君在這幹等著,費潛無奈隻好召集學院集合,派人通知費粱他們,考核提前開始。


  費粱、夷等人來了,稀稀拉拉,有氣無力,與站姿挺拔,昂首闊步的學員們形成了鮮明對比。尤其是參拜帝辛時,不少人做出跪拜的動作都顯得艱難,胳膊腿直哆嗦,明顯是昨天鍛煉過度,肌肉拉傷了。


  費潛實在忍不住,用袖子擋著臉發出一聲陰險的壞笑,正被疑惑不解的帝辛瞧見了。


  “費無疾,你莫不是為了讓你操練出來的士卒取勝,給這些人下藥了?若無把握,認輸便是,予不會怪罪,何故暗害這些猛士!”


  自己就是個武力過人的武夫,帝辛自然對這些猛虎熊羆一般的壯漢惺惺相惜,看著他們像是被人下了藥似的站都站不穩,不由疑心費潛作假,話中盡是責怪之意。


  “王上,這您可冤枉臣了,臣豈會做那等小小之事?隻不過是他們求勝心切,昨日練習太過勤勉,傷到筋骨了。”


  “哼……不是就好,今日你那所謂的考核,就不做比較了,無論勝負!”帝辛橫了費潛一眼,不是很滿意。


  得,什麽也比不過這位的一句話,王上發話了,規矩又得改改。於是費潛宣布考核不做對比,雙方都會得到一份獎勵,但學員中隻有成績優異者才能得到他開小灶的特殊獎賞。


  雖然好像有些不公平,但學員們熱情不減,滿身燥熱在晨風中凝而不散,畢竟他們此刻更在乎的已經不是金錠和美酒了,而是教官親自、單獨為其做一次美味飯食的殊榮,那才是比得了物質賞賜更加令人自豪,在同袍麵前更有麵子的。


  “傳令!考核開始!第一項,隊列訓練!”


  費石立刻出列,站在隊伍之前,點名報數。而蠻兵們麵麵相覷,發現這個好像沒學過,愣了半天才鬆散的站好隊列,一邊瞟著另一頭的動作,一邊依樣葫蘆,倒好像費石在指揮兩個隊伍一般。


  學員們開始進行正步走,齊步走等隊列練習,數十人的腳步聲整整齊齊地匯成一個人的腳步聲,威勢不凡,雖手無寸鐵,卻自有一股昂揚高亢的精氣神,令人觀之生畏。


  “王上以為如何?”費潛指指學院方陣,又指指跟在後麵蹣跚學步、不時集體順拐的蠻兵們,壞笑道。


  “哼,雖軍容嚴整,卻與戰力無關。”


  帝辛貌似輕視地冷哼道,轉頭卻在與身後的侍衛嘀咕。


  “王城禁軍可有這般威勢?”


  “這……恐在伯仲之間”


  費潛抄著手,偷瞄帝辛氣餒的表情,偷笑不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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