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檢閱
有內鬼，會是誰呢？
費潛暗自思量。便宜老爹肯定不會，他巴不得帝辛忘了這事呢，那些蠻兵一個個五大三粗，也不像是能幹這種細活的人，而且都在校場上折騰呢……那會是誰呢？
“費無疾，這便是你將獻給予的堪輿圖？”
費潛正出神，帝辛望見掛在一邊的大木板，開口發問，他連忙暫時按下疑慮，上前回話。
“回王上，這圖遠未完成，還需一兩日，仔細考量。”
“你喉嚨受傷？因何聲音沙啞？”
“咳咳……隻因月餘以來日日操練新軍，調教這些個難應付的夯貨不得不大聲吼叫，傷了喉嚨。”費潛嘿嘿一笑，算是表功。
“你倒真是盡心竭力，難怪短短時間便有成效，既如此，予便見見你調教出來這些悍卒，不知可否？”
“這……自當請王上檢閱，王上請。”
引著帝辛前往校場旁劃給學員們居住的小院，費潛心裏突然豁達起來——不管內鬼是誰，總歸不過是個隻會聽牆根的小小耳目，等到老子的特種部隊練成了，乃至諜報係統組建出來了，教你帝辛看看什麽才叫特務！讓你每天吃幾頓什麽飯，見了什麽人，穿的什麽顏色褲衩都瞞不過咱！
“全體學員，緊急集合——！”
在費潛一聲公雞報曉似的嘶啞吼叫下，學員們風風火火的從屋中房後跑了出來，在他麵前集合。
原本放半天的假，費潛是想讓這些家夥放鬆一下，畢竟強弓把弦一直繃著，久了也會變得鬆弛。可現在帝辛突然冒出來，要求點兵檢閱，這就讓他有些擔心了，萬一這些家夥好不容易休息一半天，放浪形骸起來，又變得沒個人樣，自己可就在帝辛麵前抬不起頭了。
不過還好，學員們剛剛在“一飯之恩”下氣勢大振，滿心報效熱情，沒有徹底鬆懈下來，明顯“枕戈待旦”，一聽到命令跟猴子似的蹭的竄了出來。所以短短半分鍾內，學員們就集合完畢，站成了整齊的方陣，一個個挺拔如鬆，即使沒有兵刃在手，也有不凡威勢。
費潛暗自滿意，瞥一眼帝辛的反應，見他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難以置信之色，心裏更是捧腹大笑，得意不已。
“這是……那些仆軍？”帝辛看著這些威武不凡，比他的正規軍還要有悍勇之氣的士兵，腦袋轉不過彎來——自己明明悄悄安排，給這費家小兒挑的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怎麽現在一看全是精兵強將？難道這娃娃真是統兵奇才，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正是，短短時間遠未達到臣的期望，可您要見一見，也隻好獻醜了。”
費潛想謙虛謙虛，可是在帝辛眼裏這分明是在自誇，而且是得意洋洋的譏諷他，不由得臉色不好看。
“全體都有，王上令我操練新軍，今日有所收效，王上親至慰問，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費潛上前一步，拍拍手訓話。
那些偷眼打量著教官身後白衣男子的學員們聞言，都是神色大變，表情精彩
，意味卻大相徑庭。
費石等農民兵眼中是震撼，隨即又是激動又是敬畏，看著麵前這白衣飄飄，豐神俊逸，而手扶長劍，站姿挺拔，更顯英姿勃發的青年，滿臉的崇拜——這就是我們殷人的王，如此強壯，如此英武，不愧是上蒼選擇出來治理天下的人！
而那些奴隸、俘虜出身的學員則表現大不相同，望著這位賣相出眾的王，眼中出現的卻是恐懼，畏縮，以及一份深藏的疏離——他們很多人都是在族群被這個人擊敗，打散，甚至滅族之後，淪落為奴的。在他們眼中，這是一個嗜血的屠夫，同樣也是一個無敵天下的恐怖君王。
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帝辛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等待接收這些士卒的參拜。
然而農民兵們身體隱約晃動了一下，奴兵微不可察地向後縮了一縮，卻都沒有俯身叩拜，而是齊齊將目光投向費潛。
帝辛跟著望向費潛，嘴角弧度微妙。
“忘——咳，一群夯貨，這麽快就忘了怎麽行軍禮了嗎！？”費潛心裏一突突，剛要開口嘶吼，結果因為嗓子不適險些破音，隻得聲音降低兩度，“全體都有，稍——息！向王上敬禮！”
“立——正！敬禮！”
費石反應過來，發號示意，所有學員立刻並攏雙腿，發出齊齊一聲悶響，而後並指如刀，利落的舉到額前，發出“啪”地爆響之聲，掀起一陣勁風，如同一片刀山倒卷。
帝辛渾身肌肉驟然繃緊，身體微微後仰，右手本能的抬起，險些就按上劍柄，抽出武器來。
若是真的沒控製住，被自己統禦的士卒嚇得做出過激反應，可就丟了大人了，他好不容易才克製住本能，將緊張的右手壓了下去。
雖然沒有把醜出的徹底，卻畢竟也已經露出端倪，帝辛餘光早瞥見費無疾這小東西在賊眉鼠眼地瞧他，嘴角壞笑不已，他卻懶得理他，愣愣看著麵前這幾十名軍人。
就是這些曾經像蟲子一樣癱在地上，想命令都隻有鞭子才能發揮微弱效果的奴隸，竟然讓麵對戰車如潮，萬軍衝陣都早已習慣的自己緊張了起來，感受到了氣勢的壓迫，甚至誤以為是殺意而做出了本能反應！？帝辛心緒難平，難以置信。
“咳……這是何意，為何不行跪拜之禮？”帝辛半晌才喘勻了氣，麵色恢複正常，好奇地望向費潛。
“回稟王上，臣以為，身為軍人，當如手中之劍，寧折不彎，永不低頭，因而設立此禮代替跪拜，隻有對君王與統帥才可行此高昂雄壯之禮，是所謂威武不能屈！”
“好一個‘威武不能屈’！”帝辛砸吧著嘴回味了頃刻，撫掌而笑，“此言大善！若麵對君王亦不失去高昂頭顱的勇氣，還有何等敵人能令其俯首請降？此禮可推行國中，各軍效仿——隻是除了這數十人，恐再難有哪一軍能重現此等威武軍勢啊！費無疾，你果真有統帥之才，予心甚慰！”
是統帥之才，不是練兵之才？費潛心頭一緊，你妹的該不會覺得老子可以帶兵
打仗吧！不要啊，我隻想躲在最安全的角落裏，一邊裝人畜無害一邊隻手遮天啊！別把上陣殺敵這種莽夫的活兒寄托到咱身上，你兒子祿父比我更合適好不好？
“王上謬讚，臣不過是學來點微末練兵法門，如何當得起‘統帥之才’？況且無疾自幼被家母嬌慣著，性子軟弱的很，若真的上了沙場，直麵兩軍衝陣，隻怕要嚇得便溺失禁了。”
經過短暫的心理活動，費潛“婉言推諉”道。
“哈哈哈……予倒真想瞧瞧你這小大人如尋常孩童一般，驚得便溺失禁是何模樣！”帝辛大笑著調侃了一句，對學員們揮袖說道，“爾等且散去，予今日便借助於此，明日一觀費大人的‘微末法門’。”
學員們還耿直地行著軍禮呢，聽到王上發話讓他們解散，卻沒有動彈——畢竟程序不對。
“王上，您的令下的不對……”費潛無奈，隻能站出來，先給帝辛行個禮，而後轉向學員們，“禮畢！”
“啪”，學員們齊齊將手放下。
“稍息！立正！你們沒有讓王上失望，我很滿意，期望你們明日更好的表現，如果有成績優異者，不僅會得到原本的美酒錢糧獎賞，還會得到我單獨做一餐飯食，以為嘉獎！完畢，解散！”
聽到有費潛親自做飯為獎勵，而且還是單獨給表現好的開小灶，學員們頓時兩眼放光，應聲解散，摩拳擦掌的跑回去勤加練習了。
“為何聽聞你親做飯食，他們比聽到美酒錢糧為賞還更欣喜幾分？你竟還親自為他們操持庖廚之事？”帝辛敏銳的發現了學員們有些奇怪的反應，不由奇道。
“這個……隻是臣操練他們太過嚴苛無情，難免於心不忍，做些飯食不過是聊表犒賞……不好吃的，真不好吃，他們都咬著牙硬往下咽的。”費潛半真半假地說著，話裏似乎在逃避追問，卻隱隱有故意引誘之意。
“不好吃？予倒要嚐嚐看，今晚還未用飯，就不勞煩費伯置辦宴飲了，你去，做幾樣菜來，”帝辛挑著眉頭，眼仁朝下俯視著費潛，用威脅的口氣說道，“若是難以入口，予現在就摘了你這顆頭顱……不，予這就奪了你統兵之權！”
“既如此，隻得冒犯王上了，若是難吃，您可別發怒。”還找到拿捏自己的切入點了？費潛暗笑，委屈巴巴地嘟起了嘴。
說著，費潛走向廚房。好奇這個小小貴公子從哪學來庖廚之事，怕不是火都生不起來，帝辛也跟著他往廚房去。
一路上，由於帝辛是屏退侍從，趕走了費伯，自己闖到內宅的，也沒人認識他是王上，仆役侍女見他跟在公子身後，隻道是尋常客人，僅是躬身見禮，而無人大禮參拜，這感覺也讓帝辛很是新奇，左顧右盼起來，漸漸鬆懈，放下了王上的威嚴架子。
費潛偷偷扭頭瞄了他一眼，見他忘了莊重威儀，遊山逛景似的四處看，不由心中暗笑，有了一個歪點子。
雖然想效仿伊尹和你祖宗，不過在此之前，還是整你一次更要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