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姊弟

  天朗氣清，萬裏無雲，淺草積灰，織出一張延綿的碧毯，點綴著繁花似錦。燕朝都城朝歌地處南方氣候溫暖，處處顯示出鬱盛的景觀。 文華殿西的書房，牆緣鋪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爬山虎的藤蔓，直附上了雕花木窗，卻未經打理，微風拂過，綠波層層疊疊地蕩漾開來。 書房靠後的位置上，太子越雲翊站起，背誦今日剛學的詩書，嘴唇微動，目光悠然，側臉如玉，氣質沉靜安然，如藤蔓一般在不被注視的時刻兀自吸收養分，已經茁壯得無法忽視，時人不識淩雲木，待得雲霄始道高。 太子太傅顧衍和站在他身側，不時看一眼手中的一卷書，點頭。 書房外，望著內裏攢動的人影，越霜寒心中微澀，雲翊是堂堂大燕太子，父皇的嫡長子，卻被如此苛待，東宮無一主事，花草無人打理野蠻生長，父皇對他們姊弟厭惡至此。 似是察覺到窗外的注視，越雲翊輕輕側頭一瞥，對上越霜寒含笑的柔和目光，眸光一亮，繼而流露出狂喜。 顧衍和覺出他的變化，順著目光看去，看清人的一刻心中微凜，指尖用力握緊了書卷，低頭行了一禮。 “太子殿下，去吧，去見公主殿下。” 顧衍和放下手中的書，聲音淡淡的，掩飾住呼之欲出的感情。 越雲翊難掩興奮地行了弟子禮，雀躍地奔出書房。 “阿姐！”少年撲進越霜寒的懷抱，將她全身錮得緊緊的，仿佛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阿姐，你今天怎來了！”他湊在她耳邊，語調裏俱是歡悅。 越霜寒輕輕回擁住他，向來冷清的眉目間笑意瑩然，“阿姐想雲翊了，就來了。” “雲翊也想阿姐了！”少年的力氣已經很大，那麽用心地抱住她。 她忍不住展顏，“我們阿翊今年過了生辰好歹也十二了，男女八歲不同席，今次就算了，可不許再和從前一樣不拘！” 她故意去推他，卻感覺到身上的少年不住地顫抖著，不由得一僵，語調沉下來，“阿翊……” 少年突然鬆開了她，望向她的眼中已然淚光閃爍，“阿姐，太傅告訴我了，父皇要你去和親，就在這個月。”他語帶哽咽，“我想去求父皇，可太傅不允，我想見你，太傅也攔著我……” “顧大人做得對。”越霜寒抬起手用袖子輕輕為他拭去淚水，雲翊小她兩歲，身量卻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她不得不踮著腳才夠得到他的臉，手指滑過他滾燙的淚，“有些事兒你不該管，就不要管，不要聽，也不要想……” 少年握住她的手腕，她一怔，抬眼望見他灼灼目光，“阿姐，我知道你受了苦，我明白是誰害得你受苦。” 手上的力道陡然一緊，越雲翊握著她的手，忍著眼淚，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是堅定，咬牙道，“還有四年！阿翊會努力，會變強！有朝一日，阿翊要從滄溟風風光光地迎回阿姐，皇後一族害你，我定會讓他們嚐到應有的報應！” 是了，越霜寒今年十四，按滄溟禮製，她在十八歲之前都隻是太子的未婚妻，也許，她真的有回來的那一天…… “好。”半晌，越霜寒仰頭帶笑地回望她，“阿姐，自然信我們雲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