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人貴自知

  越霜寒端坐在棲露殿主殿正中的位置，螓首微低小抿了一口杯中味道苦澀的茶水，皺了皺眉置在琉璃八仙桌上，日煦守在跟前，屈著膝將手中的禮單從頭念到尾，一旁的約見支使著宮人將各宮各院送來的公主出嫁的賀禮抬到府庫中去。 一連忙了整個上午，總算將所有嫁妝賀禮清點安置妥當，眾人都歇了一口氣。 “呼……”見其他宮的人都散了個幹淨，月見踩抹了一把汗，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 “這就累上了？十五還有得忙呢。”日煦冷著臉走過來，“公主讓你過去，你那事兒，大約可行。” 杏眼一瞬間迸發出耀目的光芒，“真的？” “騙你不成？”日煦不耐煩地推了推她，“別讓主子等久了，等會子說話注意點，先過一遍腦子。” “是是是，日煦姐姐說的都是！”月見喜不自勝地奔向主殿，腳步雀躍，福了福身，抬起臉便能看見她臉上掩飾不住的歡欣鼓舞，“月見給公主請安。” 越霜寒眼皮子抬了抬，“給本宮請安？”聲音登時沉了下來，“你可知你的事讓本宮有多難安！” 月見惶恐地跪下，心裏怕了起來，“奴婢，奴婢知錯……隻是……” 她霍然抬起頭來，“日煦姐姐同奴婢說，公主已答應了……” “你倒慣會抓尖賣乖。”越霜寒似笑非笑，“怪不得那滄溟伯爵直愣愣地就來找本宮討要你。” 月見不禁喜上眉梢，心頭一時漾起的甜蜜衝刷盡方才的惶恐，嬌俏的雙頰升起兩朵彤雲。 但越霜寒的下一句話就將她打入冰窖。 “說他正在物色女子，要獻給極境的國主呢。” 極境是滄溟帝國以北靠近極圈的小國，地廣人稀，自古以來依附於滄溟，歲歲勤納貢，作為宗主國的滄溟倒也禮尚往來，不時送些美人予極境。 而極境這一任的國主，據說風流成性，唯愛東方女子的柔順嬌美，卻又喜怒無常，酷愛蹂躪女子，沒有美人能在他手下活過三個月的，有一次他竟將惹他不快的美人送上了烤架，與屬下飲酒分食，惡癖令人膽寒。 若是被送去極境，莫說是享受榮華富貴，恐怕就連命也難保！ 月見慘白了一張小臉，連連磕頭求越霜寒開恩，不要答應滄溟使節。 “哦？”越霜寒秀眉輕挑，隱隱有怒氣勃發，“你這丫頭也恁的不識好歹，先是請日煦替你說項，這會兒張口就是拒絕，那滄溟使節豈是容你說拒就拒？！” 月見嘴唇都咬出了血，哀求地看著越霜寒，仿佛一隻將入狼口，瑟瑟發抖的小羊羔，倒令人不由自主地生起一絲憐愛之心來。 越霜寒故作無奈地扶額歎氣，“罷了，極境猛於虎的傳言無人不知，若真是允了那位海因裏希伯爵，本宮於良心上亦是不安。” 見事有轉機，月見忙又三叩首，“求公主憐惜月見！” 越霜寒又是輕歎了口氣，意悠悠，“本宮替你打算好了個折衷之法，你以本宮陪嫁的身份前去滄溟，等過些日子就將你許給那滄溟使節，那人也算識趣，看出了你在本宮心裏的地位，已經允了。” 話音一轉，“如此，你可願意？” 虎口逃生，再者也是殊途同歸，哪有不應的道理。月見感恩戴德，反反複複地又是磕頭又是謝罪，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越霜寒聽得心煩意亂，揮了揮手讓她退下了。 臨了，越霜寒意味深長的話在月見耳邊回響，“日後再見到那人，休提極境之事，權當本宮從未告知過你，以免舊事重提，到那時，本宮的麵子也未必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