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毒發

  次日酒醒,孫福後悔不迭,反來央及張大海切莫說與他人,張閑拍著胸脯滿口答應。一轉頭,他便來尋了妹子全部告知,將孫福賣了好幾錠雪花銀子,當即袖了銀錢高高興興離去了。


  白扶蘇聽了這番舊聞,尚未及感歎上官大家命途多舛,便聽得小丫頭子來報二小姐來學規矩了。此事隨即暫時不提。


  白芙蕖來扶蘇院,實屬無奈。親爹白侍郎老爺下了令,再不聽話就要扣了她的月例銀子。而最重要的是,姨娘也說她沒規矩不像大家子的小姐,將來如何做高門貴族的正室夫人?

  到底還是姨娘知道她死穴在哪裏,這話一言中的,白芙蕖隻得乖乖的每日晚間來跟嫡姐學規矩,倒是不再那般整日對扶蘇橫眉豎眼,百般挑剔了。


  白扶蘇揚起眉對白芍道“你且不必說了。”隨即叫丫頭讓二小姐進來。


  外頭丫頭剛說了聲請,便見簾子一挑,進來個玉雪美貌的小姑娘,正是庶小姐白芙蕖。


  白扶蘇進了門,依照規矩行了禮,叫聲“見過嫡姐。”叫完人,眼睛卻落在了嫡姐那身織素煙水百花裙,以及垂鬟分肖髻上插的羊脂玉蝴蝶。心裏琢磨著那衣服料子一看就是上造的;


  另外,她打小兒跟著姨娘也見過些東西,能看出那羊脂玉的玉質極好,燈下泛著幽幽的玉色,必定也價值不菲。


  到底是管著家事的,隻怕得的好處多著呢!


  她並不知這是白扶蘇的母親給的,乃是侍郎夫人嫁妝裏的東西。蘭慕雅將自己的一套羊脂玉頭麵拆了,給了女兒隻玉蝴蝶戴了玩。


  白芙蕖卻隻是一門心思的泛酸,認定這個嫡姐管家是假,撈好處才是真。她咬著嘴唇,不由得脫口說道“你頭上的玉蝴蝶真好看。”心中巴望這嫡姐能說句你既喜歡,便給你戴兩天罷。


  可惜白扶蘇隻是撫了撫頭發,說道“是麽?我也覺得好看呢。”


  這就完了?


  白芙蕖不死心,幹脆說道“嫡姐能借我戴兩日麽?完了仍舊還給你。”


  夢中的前世裏也是這般。白芙蕖時常來借走自己的貴重首飾,她看上的物件兒,都是隨口就要,甚至於伸手便拿。而一旦到了她手裏的寶貝,能還回去才有鬼了。


  白扶蘇微笑著看她,說出的話語卻是一板一眼不容辯駁“行啊。隻是按照咱們府裏頭的規矩,須得你寫下借據,再由洛姨娘簽字做保,我便借首飾與你。”


  一聽“規矩”兩字,白芙蕖暗自惱恨,卻也隻得罷了。白扶蘇見她啞口無言,掩口笑道“那麽今兒,咱們還從庶女應該怎麽個請安法學起吧!”


  次日,小張閑又得了妹子的口信,說叫他暗暗留心點府上洛姨娘的行蹤。若有甚麽有用的消息,報來便可得一到五兩銀子。


  張大海聽得嗟起了牙花子“好妹子,這大戶人家的內宅婦人,是背後偷人了還是怎的,好歹給哥哥我說個方向也好呐。”


  白芍瞪了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的。小姐說叫你留意就且留意著,咱們若是知道她幹甚麽見不得人的事了,還用得著叫你來?”


  張大海無奈道“好好好!知道了。且等著我的信兒罷。”隨即袖了妹子捎的一包鹵肉離去。不消說,必定又去打酒喝去啦。


  回去稟報小姐後,白芍也有疑問“姑娘,您是不是覺得那洛姨娘不安分呐?”


  白扶蘇搖了搖頭道“她自來就未曾安分過。隻是此次公孫先生的事,卻叫我覺得這花娘隻怕還有其他背景。”


  白芍奇道“這是怎麽說呢?”


  白扶蘇歎道“這些牽涉到王府的隱秘舊事,上官先生定是口極嚴的。一般坊間都未聽說過甚麽上官醇的事情,那海棠卻不僅輕易得知,還敢以此相要挾。”


  “一個二流花樓子出來的花娘而已,如何有這些能耐,怎麽敢有這般的膽量?”此外,還有話白扶蘇未說出來那個夢中前世母親的突然病逝,恐怕與海棠脫不了幹係。


  白芍咋舌道“天爺,聽起來好像說書一樣!”


  “不過姑娘放心,奴婢已千叮萬囑了我哥哥,叫他好歹留意著,有甚麽風吹草動了就來說呢。”


  此時白扶蘇在丫鬟白芍心中,已是接近無所不能的存在了。小姑娘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保證著,隻差沒把自家心掏出來給主子姑娘看了。


  白芍的忠心,白扶蘇一直是極為信任的。她微微一笑,招手兒道“過來,跟你家主子我學學怎麽看賬本罷。”


  一說到看賬本,白芍立時皺起眉苦著臉。她最怕的就是看那密密麻麻的賬本啦。看了還要算,算過還要核對……簡直受不了。於是


  “好姑娘,今兒不看行不行呐?”


  “不行。”


  天啦,饒了奴婢吧!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臨快過年的時候,工部的白侍郎府裏出了件大事正室夫人蘭慕雅忽然病重。


  夫人蘭慕雅,自生下女兒後一直身子骨不太舒服,尋了幾個大夫看過了,都說是是產後體虛,為此才添了每日飯後飲一杯參茶的習慣。


  上個月,忠勇侯府新得了幾株野山參,便立刻差了人送來給蘭慕雅補養。這幾株山參都是有些年頭了,看著極肥極大,怕不值得千兒八百銀子呢!大奶奶孫氏雖然不忿小姑帶走那許多嫁妝,但事關身體大事上,她還是很大方的。


  蘭仲卿當時就要給她留兩支,被大奶奶眼一瞪,親手全裝進禮盒裏頭了,回頭蘭侯爺還吃了她好一頓排頭“怎麽的,你眼睛裏頭的大奶奶我就那般不知輕重麽?”隻說得蘭侯爺笑嘻嘻的打躬作揖不已。


  事情就出在這野山參上頭。


  白侍郎見了侯府送來的山參,便吩咐先給夫人煎了茶送去試試。哪知一杯茶才下肚,方嬤嬤還在誇讚這有年頭的野參味道聞著就是足,回頭便見夫人臉色不好,眼睛發虛麵色煞白,額上豆大的冷汗一瞬間冒了出來,隨即搖晃了幾下身子,然後扶著椅子便軟軟的滑到了地上。


  這一倒下,便昏迷不醒了。


  方嬤嬤嚇得半死,喊著叫外頭快來人的時候,那聲音都變了腔調。外麵伺候的大小丫頭們蜂擁而入,各自忙亂;

  有跑去喊老爺的,有去回稟大小姐的;方嬤嬤則抓著個丫鬟一疊聲叫著趕緊請大夫來,丫鬟無奈道“嬸子你抓得我動彈不得,如何去請人來?”一時間,雅軒亂成了一鍋粥。


  待得老爺和大小姐趕到時,大夫已在診脈了,捋了胡須不住搖頭,道“夫人這是心疾發作了。須得靜養一段時間。待小人先開兩副藥,吃了便可暫無大礙。”


  此時方嬤嬤已是沒了主意,白扶蘇卻厲聲道“這是哪裏請來的大夫,一派胡言!連診都未診便如此胡說,母親從來無此舊疾,何來發作。丫頭們與我趕了出去!”


  那大夫原是白侍郎命洛姨娘請來的。此時白侍郎皺眉不語,洛姨娘正待說話,那人已被一眾丫頭推搡出門,提了藥箱抱頭鼠竄而去。


  這邊白扶蘇說道“爹爹也看著的這哪裏是大夫,竟是個騙子。女兒已命人另請高明,即刻便到。”正說著話,一時間丫頭果然又帶進來了個大夫,乃是回春堂的,城中素有名望。


  這大夫診斷了後,果然另有說辭“回稟大人,尊夫人這是中了毒了。”


  話音剛落,那邊洛姨娘已驚呼出聲“啊呀,莫不是今日的人參……”說了半截又捂住了嘴巴,作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白扶蘇冷笑一聲“姨娘想說我母親的毒,是我外祖母亦或大舅舅想害她?爹爹,姨娘可是瘋了不成!”她今日心係母親,也懶得再與那個虛偽的女人虛與委蛇,幹脆毫不客氣的直接挑明了。


  洛姨娘立刻紅了眼圈,楚楚可憐的看向唐尚書“老爺明鑒,妾身並無此意。”說話時擺出來種弱不禁風的嬌弱姿態來,極是動人。


  白雲起便不耐煩的道“夫人的奶娘一直服侍在側,叫了她來問聲便是,遷怒你姨娘做甚?”


  白扶蘇咽了口怒氣“是,爹爹。”


  方嬤嬤正在廂房裏哭,眼淚鼻涕弄得滿臉都是,幾乎背過氣去,口口聲聲隻叫著“我的小姐,嬤嬤一輩子都白操了心了,哎呦這可疼死我了!”


  丫鬟叫不應她,隻得先去回稟大小姐。白扶蘇親自過來好一番解勸,方叫回方嬤嬤的神智來,抽抽搭搭將夫人怎麽喝了茶,接著又是怎麽個情形哭訴了一遍。說完便又哭了起來。


  白侍郎便道“事情已經清楚了人參是忠勇侯送來的,隻去問他們便是。”說著便叫了小廝“拿我衣裳來,待我問著蘭仲卿去。”


  白扶蘇氣極反笑“爹爹不先救治母親,隻想著去找大舅舅的晦氣麽?如今母親還人事不省,卻該如何?”她發作完了父親大人,又回頭問大夫“請問先生,如今怎生解毒才好?”


  大夫麵有難色道“此毒殊為少見,小人隻能診出是毒,且看來此毒急切之間於性命無礙,卻隻恨在下才疏學淺並不知解法。實在慚愧!”


  白扶蘇道“謝先生告知。若如先前姨娘所請之人,母親恐怕已經危矣。白芍厚賞大夫罷。”


  白雲起怒道“反了,反了。”隻是侍郎老爺雖然麵上嚴厲,到底自家有些理虧;且眼前夫人還在躺著,不便就責罰這個嫡長女。他怒斥完了,一氣之下,竟連帶對夫人看也不看,自顧自扶了洛安然拂袖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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