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接觸梁仲春
回去的路上,車後座的明樓問道:“阿誠,有沒有什麽發現?”
明誠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沒什麽發現,也沒什麽可疑的東西,明台這次行動雖然暴露了,但過程還是挺幹淨的。”
“那就好,隻要沒有留下證據就沒問題了。對了,你覺得那個幫明台脫困的人會是誰?”
“不是說是日共嗎?”
“難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你的意思是這很可能是南田洋子自導自演的騙局,那明台豈不是有危險?”
“那到不至於,我覺得南田洋子沒那麽大膽,敢拿日本領事的千金來冒險,萬一出了什麽閃失,那就不是從位子上引退那麽簡單能解決的了。”
明誠無奈搖頭道:“這個明台也太不讓人省心了,要不今晚我去影樓那邊看看情況?”
“不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越是重要的關頭越不能輕舉妄動,在沒看清情況之前,做得越多越容易出錯。”
明樓撩起窗簾,透過車窗看向街邊跑步前進的日軍士兵,感歎了一句。
“今晚恐怕很多人都睡不著覺了!”
法租界,華東影樓。
於曼麗跟郭騎雲在蘇州河接應到了明台和張晉後,四人一起返回了據點。
關上門後,於曼麗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你們這副打扮?”
“說來話長,郭騎雲,這是我偷拍的資料,你現在立刻拿膠卷去把照片洗出來。”明台從口袋裏拿出相機交給對方。
張晉脫下那身鬼子皮,從衣架上隨手挑了一套服裝:“這套先借我穿穿。”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們倒是說話呀!”於曼麗看著兩人催促道。
“讓明台跟你說吧,我要回去了。哦,對了,明台,這是你的手表,下次記得別漏東西。”
明台接過張晉遞來的表麵破損的手表,微微皺了皺眉:“是我疏忽了。”
張晉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朝門口走去。
“張晉。”明台叫住了他,“這次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的回不來了。”
“客氣,下次別一個人行動,你又不是我。”
“知道你厲害行了吧。”明台笑罵一聲,抬手按住張晉的肩膀將他推到門外,“走,趕緊走,省得我心煩!”
看著關上門的華東影樓,張晉收起臉上的笑容,壓低帽簷,裹緊風衣,轉身沒入昏暗的街道盡頭。
深夜,吳淞口碼頭,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一艘剛駛出碼頭的貨船船艙裏,幾個看守正圍坐在一起玩骰子,頭頂的吊燈灑下一圈昏黃的光亮,將幾人和四周昏暗的環境分割開來,恍如兩個世界。
“黃老四,你他娘的又去幹啥?是不是輸不起!”
“放你娘的屁,我出去撒個尿不行啊,難道要尿你嘴裏?”
“滾你娘的!你瞅瞅你這倒黴樣,幹啥啥不行,撒尿第一名!”
“老子就是下麵強,你管得著麽!”黃老四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站到船舷邊拉下褲腰帶,剛要抖擻舒爽一陣,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發現船頭站著一個人影。
“他娘的,大半夜船頭怎麽會有人影,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黃老四眨了眨眼,臉上頓時露出些許驚疑的神色,因為他每次眨眼,那個人影都會變大,仿佛是朝自己越來越靠近。
“你就是黃老四?”那人影到了近處,忽然開口問道。
“你是誰?”黃老四聲音有些打顫。
他的腦海裏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入海口下沉積的屍體怨鬼找人頂替投胎的傳聞。
“你大爺。”
“爺爺饒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黃老四頓時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誒?張晉無語地看著麵前膽小如鼠的黃老四,本以為自己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投降了。
“我問,你答,要是答不好,我就送你下去。”
“爺爺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黃老四趕緊磕頭。
“先把褲子穿上。”
“誒。”
“這樣即使死了也能體麵點。”
“……”黃老四提到一半的褲子突然就停住了。
“先從簡單的開始吧,你說這艘船裏裝的是什麽貨物?”張晉問道。
黃老四老老實實答道:“都是走私貨,煙土、白酒之類的緊俏貨,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說!”張晉厲聲道。
“還有一批槍支彈藥!”黃老四連忙說道。
“運送的目的地是哪?”
“城郊三裏鋪倉庫。”
張晉默默的記下這個地名,又問道:“知道這批貨的老板是誰嗎?”
“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人物,普通商人誰敢走私啊,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知道的都弄清楚了,張晉對黃老四道:“你可以走了。”
“多謝大爺!多謝大爺!”黃老四心中大喜。
翌日,76號,行動處辦公室。
正在跟手下隊員們商量布置今天租界排查任務的梁仲春,忽然被一陣電話鈴聲給打斷。
他有些不耐煩地走到桌前拿起電話:“喂,哪位?”
電話裏傳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聲音:“梁處長,出事了!”
“什麽事?慢慢說,是嫌犯跑了,還是線人反悔了?”梁仲春示意對方冷靜。
“是嫌犯跑了。”
“跑了多少個?”
“全跑了!梁處長,全都跑了!”電話另一頭的語氣十分焦急。
“什麽!?全跑了?”梁仲春大吃一驚,氣得破口大罵,“你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捆得好好的怎麽能讓他們跑了呢!你知不知道跑了這些嫌犯,我得擔多大的責任!我要是出事了,你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梁處長,對方手法幹淨利落,顯然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您看是不是親自來現場看看?”
“我今天很忙,今天晚上我會盡量抽空過去的看看的,你們也別閑著,趕緊派人去把那些逃跑的嫌犯都給我抓回來!”梁仲春說完,咣當一下狠狠放下話筒。
他回過頭,就看到小舅子童虎湊上來問道:“姐夫,什麽嫌犯跑了?”
“關你屁事!還有說了多少遍,在單位裏要叫我梁處長!”梁仲春瞪了這個不成器的小舅子一眼,伸手將他撥開,對其他手下隊員說道,“現在立刻出發,去租界執行任務!”
“是!”
行動隊的隊員魚貫而出。
梁仲春扭頭看向一旁的童虎,恨鐵不成鋼地舉起拐杖罵道:“還愣著做什麽,趕緊下去備車!連這點事都要我提醒,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是是,姐夫,你別生氣,我立刻就去!”童虎趕緊抱頭逃走。
晚上,梁家。
忙活了一天的梁仲春回到家中,便聽到妻子溫柔的招呼:“回來啦!今天怎麽這麽晚呀?”
梁仲春掛好外套和帽子,拄著拐杖走進客廳,臉上寫滿了憂愁:“別提了,昨晚日本領事館被凶徒炸了,據說還連累了領事千金,日本人大發雷霆,這幾天我恐怕是不得消停咯!”
梁太太聞言臉色有些不自然,衝自己丈夫使眼色。
“你幹嘛老眨眼,眼睛癢啊?”梁仲春正說著忽然就停下了腳步,看著客廳沙發上坐在的張晉,“你是誰呀?夫人,他是誰?”
“你朋友你不認識嗎?”梁太太臉色不虞。
梁仲春上上下下打量了張晉一番,小眼睛裏滿是懷疑警惕,手也已經握住了槍柄,問道:“朋友,我認識你嗎?”
“這個你總該認識了吧?”張晉將一小塊東西丟到他麵前。
梁仲春生怕他使詐,便讓妻子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然後放到了麵前仔細看了看聞了聞:“煙土?你丟塊煙土給我是什麽意思?”
話剛說完,他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
丟煙土?丟煙土!
莫非這就是自己昨晚剛丟的那批煙土!?
梁仲春心中懷疑,掏出槍來指著張晉,語氣不善道:“敢來我梁仲春家裏,閣下還真是膽子大,真當我76號好惹嗎!”
“梁處長別生氣,我是來跟您談筆生意的。”
“談生意?我們有什麽好談的!拿我的東西跟我談生意,你倒是挺會做買賣!”梁仲春冷笑道,“可惜,我梁仲春不是一個蠢貨!”
“有些事情一定要當著你夫人的麵說嗎?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再聊?”張晉說道。
“我沒有什麽事情不能當著我夫人的麵說的,你……”
“比如那位童隊長……”
“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聊聊!”梁仲春連忙改口,急急忙忙將張晉帶進了自己的書房。
梁仲春的書房其實是就是將客廳隔開一個空間,一點也不封閉,但勝在一眼就能看到有沒有人偷聽。
“你到底是什麽人?”梁仲春舉起手槍指著張晉,惱怒地問道。
“梁處長,你這樣可不像是要談生意的樣子,不如把槍收起來?”
“我要是不收呢?”
“那我隻能親自幫你了。”張晉說話間已經猛然探出手去,一把抓住槍身用力轉動。
“啊!”梁仲春疼得趕緊鬆開槍握把,免得扭傷了自己的手。
張晉奪過這隻勃朗寧後,三下五除二便將它拆成了一堆零件。
他一邊用拇指將一顆顆子彈從彈夾裏取出來,一邊微笑道:“梁處長,事情沒必要搞得這麽難堪,好好說話,和氣生財。”
梁仲春揉了揉手腕,語氣有些服軟:“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我之前說過了,就是想和您談生意。”
“談什麽生意?”
張晉湊近了說道:“我有一條關於地下黨的重要情報線索,我想賣給梁處長。”
“哦?說來聽聽。”梁仲春不動聲色道。
“梁處長最近是不是丟了一艘走私船,上邊除了煙土還有不少糧食、棉花之類的緊俏貨,甚至還有幾百杆步槍和上萬發子彈。”
“果然是你劫走的貨物。”
張晉笑了笑,搖頭道:“梁處長這你就誤會了,東西可不是我劫走的,而是地下黨的遊擊隊,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發現的。如果梁處長動作夠快,說不定明天之前還能搶回貨物,否則一旦等到日軍戒嚴掃蕩結束,隻怕什麽都沒留了。”
“你的價碼是多少?”
“五條小黃魚,不過分吧?”
梁仲春瞪大了眼睛:“五條小黃魚,你怎麽不去搶呢?這幾乎是我這趟活能分到的全部利潤了!”
“破財消災嘛,如果這批貨真的出了問題,梁處長的責任恐怕不小吧?到時候別說這五條小黃魚,就連你這行動處處長的位置……”張晉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好好想清楚,梁處長。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梁仲春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肉疼地咬牙道:“好,我答應你!”
“一條小黃魚當定金,我告訴你地點,事成之後我再來拿另外四條小黃魚。”張晉說道。
“一言為定!”梁仲春說著走到書桌前,打開下方的保險箱從裏邊取出一條小黃魚交到張晉手中。
張晉也不猶豫,拿起紙筆給梁仲春寫下了一個地址。
“你確定是這裏?我怎麽記得這裏是一片蘆葦蕩?”梁仲春拿起紙張看了看。
“蘆葦蕩好藏人呀,梁處長沒聽說過華北平原遊擊戰嗎,多少日軍都吃了蘆葦蕩的虧!”
“行,我這就派人去察看,你最好沒騙我。”梁仲春拿起電話一邊搖號一邊說道。
“兩天後我再來見梁處長,希望梁處長能找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梁仲春拿著話筒注視張晉離開,同時說道:“喂,趕緊給我去這個地址,將那片蘆葦蕩全都搜一遍!對,我收到消息,東西被地下黨的遊擊隊給截獲了!動作要快,絕不能讓地下黨將貨物全都搬走!”
“仲春,剛才那人走了?”聽到關門聲的梁太太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問道。
“走了。”梁仲春放下電話。
“謝天謝地,他到底是什麽人呀,潛入我們家裏,外邊的看守居然都沒發現!還好他沒下毒手,否則我和兒子就全完了!你整天就知道在外邊樹敵,現在好啦,鬧得家裏也不安生!”梁太太鬆了口氣後,忍不住埋怨道。
“你閉嘴!你懂個屁!你以為是我想樹敵嗎,坐在這個位置上我還能怎麽做?”
“你就不能換個地方工作?去新政府辦公廳也好呀!”
“你以為76號是茅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啊!我告訴你,我前腳離開了76號,後腳就會有一堆人跳出來要我的命!待在76號起碼還能自保,離開就是送死!”梁仲春大聲吼道。
說完,他又覺得沒意思,不耐煩地揮揮手。
“去吃飯,忙了一天都快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