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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番外完歸途

  風將繁華簇簇吹落

  你我被分隔


  亂世深壑

  歸途流離


  曆遍命途涼薄


  亦甘願


  與你歲月蹉跎

  待枝葉如傘蓋

  將掌紋用心摩挲


  細數別後風波

  ——《化鶴歸》


  “醒了?”


  麵前的中年男子一席黑衣,頭發衣飾打理得一絲不苟,眉眼深邃,風骨清俊,額間兩塊醜陋的傷疤……那是,父君?


  上官昭璃,或者說青漓,搖了搖昏沉的頭。他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光怪陸離,有風花雪月,刀鋒血火,一派絕望的黑沉,卻讓他甘之如飴地沉溺。


  真是奇怪,他的頭還是很疼。


  “父君……”


  曾經的少將,如今因折角受傷而賦閑的神君眯起眼看著過去最讓自己自豪的兒子。看來真是醒了。他一語未發,冷冷一拳揍在青漓的臉上。


  青漓才坐起來,整個人就被打得嘭地載回床上,白玉般的臉上立刻青了一大片,唇角也破了一塊。他怔了怔,隨即一躍而起,毫不猶豫地反擊,“父君你瘋了!”


  他們這一支是貔貅一族的奇葩,英勇善戰,好鬥成性,即使是親族父子之間也是實力說話,隨時都可能打起來。


  出拳的一刻青漓便覺得不對,他的拳頭什麽時候這麽軟弱無力了?少將輕易避過了他的攻擊,回身又是一拳,正中青漓的鼻梁。挺翹的鼻梁哢嚓一聲,青漓臉部劇痛,知道自己怕是鼻梁塌了,某種液休沿著皮膚淌下來。他舔了一下,好戰的因子瞬間被血液激得沸騰。


  眼看父子就要戰在一起,少夫人急急忙忙地從門外撲了進來,“孩子好不容易才回來,你怎麽能這麽打他,速速住手!”


  少將麵色陰沉,“哼,你生的好兒子,把我族的臉都丟幹淨了!還不如不回來。”然而,話雖如此,還是沒有再打下去。他冷冷看了青漓一眼,負手而去,“派人看好他。”


  “娘!”青漓震驚地看著母親,她的容顏怎麽蒼老了這麽多?還記得當年比翼鳥族的宴會上,她還是名清雅柔美的貴婦……等等,比翼鳥族的宴會?

  他什麽時候去過比翼鳥族,他為什麽會對比翼鳥族的宴會有印象?青漓隻覺頭痛欲裂,啊的一聲,狠狠把頭撞在床頭。


  少夫人心疼地抱住他,“漓兒,別想了。你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才救回來,萬幸沒有隕滅,你爹是怪你堂堂戰神卻大意受傷,他打你,但比誰都關心你。你不要怪他,好好養傷。”


  他在戰場上受了傷,是司戰之神?


  啊……他想起來了,他第一次立功,天帝賞他宅邸,他沒有要,累加軍功,最後換了戰神一職,為了光耀本族。


  可他似乎又不是與父母同住,他難道是住在軍營的嗎,他真的沒有宅邸?好像……誰在等他?

  少夫人見他目色越發迷茫深沉,想起天帝關於賭約的吩咐,連忙將他扶著躺好,又喚人去端藥,打斷了他的思維,“好孩子,好好睡一覺吧。想不起來的事先不要急,慢慢來。你是中了夢妖的幻境才會記憶混亂,養好了傷,你還要去和天帝述職。”


  青漓隻覺疲累不堪,勉力又想了一陣,最後不得不沉入夢鄉。同樣是個讓人疑惑又疲倦的夢,夢中有個鮮紅的影子,飄飄蕩蕩地在遠處若隱若現,一雙眼冰冷而哀傷,是誰?


  一睡便是十多天,青漓再睜開的眼的時候,總算覺得整個人精神了許多。他記起父君最後的話,小心地避開了父母和仆從,偷偷溜出了戰將宮。他到底睡了多久,總覺得心裏空了一塊,是因為睡得太久,與世隔絕的緣故嗎?


  兩個宮女提著竹勾正在點鳳池中打理睡蓮,一邊忙碌一邊說著什麽,青漓覺得那蓮花瞧著熟悉,便隱身湊近了瞧,恰好聽到她們的對話。


  一聽便驚得險些破功,太子南灝逼宮囚父,動用上古禁術,已被判入紅塵畜生道,受百世輪回之苦,不日就將下凡赴劫?


  他還有了個兒子,被封為太孫,不久前由於人間出了個入魔的暴君,受命前往人間平亂了?月老還說那暴君和太孫殿下有三生孽緣線?

  南灝南灝……他好像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但為何卻發自內心厭惡他?青漓更加疑惑,最後將一切歸結於太子輕浮之名。好家夥,果然是個浪蕩神君,竟然已經有了兒子。


  青漓說不出自己是羨是妒,搖搖頭,看了那蓮花幾眼,又沒了親近之感,便轉身繼續走。


  又聽說極東近日辦紅事,有位上神要嫁人。唔,極東那荒蕪的地方如今竟然也有上神坐鎮了嗎?青漓再次感歎自己睡得太久,一時興起,往極東而去。


  絢爛的七色玄光自極東的雪鋒之間徜徉而過,青漓滿心好奇,一會用手去捉玄光,一會又摸摸冰涼的雪。那銀白的顏色,看得他莫名不適,整個人因為心間沉重的情緒,幾乎駕不動雲,隻得招來坐騎。


  罷了,幹脆不去什麽勞什子婚宴了,他玩得差不多便回罷。


  翼獸是種和主人心靈想通的飛鳥,可他這翼獸竟然不聽使喚了,隻悶著頭朝舉辦婚宴的主峰飛。青漓鬱悶地敲敲翼獸的頭,本將傷了腦袋,你也傷了腦袋?


  翼獸最終落在主峰金頂。


  青漓從翼獸上一躍而下,茫然四顧,隻見無窮無盡的雪。雪上鋪了無數鮮紅蓮瓣。


  不,快離開這裏。這漫天漫地的銀白和血紅,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了。但雙腳就是不聽使喚,僵在那一動不動。


  “你便是我的新郎?”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幽幽響起。


  青漓渾身一僵,怔怔地轉過頭,隻見一個姑娘亭亭玉立,她肌膚勝雪,纖細窈窕的身體裹在精致的喜服之中,銀白的長發在地上蜿蜒散開,隻插了一根粗糙的紅寶石簪子。但那寶石石質純粹,璀璨耀眼,熠熠生輝,把她的皮膚長發都襯得如同最水潤的玉。


  無色的發膚,卻生出最濃麗的眉眼,紅唇豐軟,眼角挑得妖嬈動人,暈染開重重疊疊胭脂色。那眼神卻又是淡的冷的,漠然落在他的身上,“罷了,看起來似是個傻子,這婚我悔了。”


  不!青漓下意識抓住了她的頭發,簪子本就插得很鬆,一動就滑落下來,流光般的銀發呼啦啦散開,撲了青漓滿眼。


  一瞬間往事排山倒海而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堅毅,瞳孔邊緣隱隱顯出厲烈的鋼藍色。他把那姑娘用力拽過來,壓在雪地上,額頭抵著額頭,唇貼著唇,呼吸絞著呼吸。


  “瑾萱上神,在下青漓,仰慕上神已久,特來迎娶,奉迎於家宅。以後與卿共度春曉,攜手終老,共衾同袍,萬請不棄下嫁,載明鴛譜,以全心意。執子之手,生死契闊,千山萬水,永不相離。你還記得嗎,你應了的,如何能悔?”


  前一刻還冷若冰霜的姑娘定定看著他,忽然一笑便翻身將他壓下,俯首與他唇齒交互,淡淡香氣纏繞在他鎖骨上的狹長紋身上。無盡的極東冰雪,在這一刹入了春。


  她的眼波因笑意而奪魂攝魄,“青漓,你終於讓我賭贏一次。”


  天帝罰了南灝,卻終於諒他深情,欲將她奉予南灝。她傾盡所有與南灝一賭,賭歸位後的青漓,就算記憶全無,終究把她當作永遠的歸途之終,困不住,擋不住。


  他走完這歸途,那麽她便允了他,嫁了他,攜手終老,共衾同袍。


  青漓,瑾萱此生與你糾纏到底。


  你莫悔。


  ……


  與此同時,百裏玦正在凡間。


  他神色淡淡,白衣如雪,靜靜坐在被魔氣牢牢禁錮的空間之中。容色妖豔,似魔非仙,但卻又氣質潔淨,一塵不染。


  “上官灼浩,因愛欲入魔,你終究讓為師失望了。”


  五官愈發陰柔,氣息越發暴烈的魔死死盯著他的身形,眼神近乎貪婪,但又小心地避在魔障之後,生怕被他看到、嫌棄。“陛下說過,我們有緣自會相見,可我尋便了天下術士仙門,都隻道我命中無仙緣,哪怕吃盡靈丹妙藥也沒有一分機會。那我隻能入魔,自創緣分。百裏玦,你不告而別,我不會饒你。”


  好皇帝,我做了。但你不歸來,我隻得為你強造歸途。於是便造殺孽百萬,毀後土千裏,生妖魔無數,擾得你天界不得安寧。


  百裏玦眼底透出厭惡與嫌惡的神色,他的潔癖一直很嚴重。魔,被各種欲念濁氣包圍的生物,實在太肮髒了。就算是他親手教出的徒弟,他也不會包庇接納。


  他並不知道,以後三生三世都將與這個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他的平等尊重的孩子,後來入魔成為他的最無法容忍的孩子,命理糾葛。


  ……


  風將繁華簇簇吹落

  你我被分隔


  亂世深壑

  歸途流離


  縱遍觀世事多舛

  曆命途涼薄


  亦甘願


  與你歲月蹉跎

  待枝葉如傘蓋

  將掌紋用心摩挲


  細數別後風波——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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