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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番外父子

  神力在不動聲色間凝聚,百裏玦狹長的眸子毫無溫度,就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甚至是……仇人。


  父親?不,他隻是一個罪魁禍首。所有的不幸都由他引起,他竟然還敢這麽看著他?可笑!


  南灝對此毫無所覺,或許對他而言,此刻世間萬物都已經靜止凝固。他眼中隻剩下那張年輕的臉龐。鎏樽台的一切過去了那麽久,他根本不敢回憶瑾萱的樣子,這張臉卻讓他想起她。想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疼,可他卻還是看不夠他。


  多麽好,他的兒子。


  把他和她的性格與容貌各取一部分繼承,融合成一個新的生命。


  “阿玦,我終於……”南灝發白的唇顫了顫,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然而,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突然狠狠拍向他,打斷了他的話。他下意識躲過,飄至半空,難以置信地看著百裏玦,眼底掠過一絲迷茫。


  他的兒子在攻擊他……且不留餘地?


  百裏玦不敢給他喘息的時間,咬緊牙根,縱身撲上,“南灝殿下,鳳族百裏玦,請殿下賜教!”他打不過他,殺不得他,但好歹已經有了些許能力,總能給他幾分顏色看看!


  “鳳族,龍族的孩子怎麽會是鳳族?”南灝在百裏玦的風刃之中確實遊刃有餘,但他顯然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聽見鳳族二字,條件反射地擰起修眉,探手打算先把這個一見麵就不對勁的兒子抓住。


  他就知道,上官昭璃不會好好待他。看呀,他都教了他些什麽,尊卑不分,攻擊生父?太子南灝也好,宮南傲也罷,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一再被兒子忤逆,他也動了三分真氣。


  百裏玦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似有伸手之意,隻當他打算真的和他動手。心頭的怒意和說不出的委屈同時騰起,眼裏激起驚天狂瀾。南灝,那我們就好好比劃比劃,是你龍族厲害,還是我鳳族和貔貅兩族的術法高超?

  於是一場術法大戰越打越厲害,風刃和火球齊飛,神力和劍氣共舞。沒多久,百裏玦厲喝一聲,自書桌上攝起什麽,隨即流星一般快速後退,後背硬生生頂破了屋頂!瓦片崩裂,宮殿的木質結構簌簌震動,煙霧四起。


  南灝冷冷看著他消失在煙氣之中,手指輕彈,整個宮殿頓時破絮一般被從中撕裂,向周圍倒下,引起聲聲大吼驚叫。他再袍袖一拂,輕飄飄騰起的煙氣立即沉沉落下,乖乖貼回地麵,露出空中百裏玦搖搖欲墜的身影。


  還是勉強了,南灝動真格的攻擊,他沒躲過。


  “散開!散開!”男子高亢的命令聲壓製住了所有混亂,隻見一人打馬奔走,飛快收束軍隊,團團圍住南灝。上官灼浩不曾看南灝一眼,隻勉力盯著空中那抹青色,眼尖的發現肩膀的位置滲出一團鮮紅,頓時急得紅了眼,“百裏,你這麽毀孤的書房,死了也活該,孤的奏章搶出來了沒?”


  百裏玦遠遠看他一眼,心裏直罵傻徒弟,白眼狼,他就知道他惦記奏章不惦記他,所以躲閃之間也幫他帶了出來。扔還給他,又見他圍住南灝,想讓他趕緊帶人滾蛋,又無力開口,隻能強撐著給他上了層仙障。


  上官灼浩見他真的扔下一摞奏章,氣的連馬鞭都握不住了,好你個百裏玦,這關頭竟然就聽他話了!一低頭,瞪著南灝喝道,“放箭!”


  涅槃軍齊應一聲,羽箭嗖嗖嗖地射了過去。百裏玦亦同時提力,一掌從上擊下,直劈南灝頭頂。


  南灝眯起妖魅幽冷的眸子,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眼見萬箭齊發,將那玄色身影狠狠射了無數個對穿,上官灼浩卻神色一凜,大喝一聲“盾陣!”,自己矯健地往前奔去。


  涅槃軍是上官灼浩親自練出來的鐵血私軍,連百裏玦都不曾插手過,對他的命令從來不問原因,堅決執行。巨大的盾陣眨眼之間形成,隻聽一陣咄咄咄的悶響,自己的盾牌之上,竟然插滿了自己人的箭!


  殘影!那個黑衣人的速度竟然快到留下了殘影,若不是太子敏銳,他們竟然就要死在自己箭下!

  而那邊上官灼浩已經撲出,同一時刻,百裏玦小雞仔一般被南灝抓著墜地。


  “乖徒,來拜見你師祖!”百裏玦急急製止了上官灼浩的偷襲,開玩笑,南灝這種記仇的性格,若真的對他動了手,上官灼浩就死定了!


  上官灼浩隻得變招,一拳擊打在空處,地麵轟然陷落,露出一個大坑。


  南灝也不曾多看一眼上官灼浩,他隻是提著自己的兒子,封了神力扔在地上,然後落在他麵前,緩緩露出一個笑。隻因他這輩子,習慣了魅笑、冷笑、譏笑,從來沒有這麽柔和地笑過。妖孽五官作出這麽一個笑,實在是很驚悚。


  他一定還不認識他,他原諒他的不敬。打了這麽一場,至少讓他的緊張和陌生感去了不少。


  “阿玦,你沒見過我,我……我是你父君。”他遲疑著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微微用力握住,血脈的力量在這一刻激發,看不見的熱蓅從掌心與他肩膀接觸的地方湧入,南灝渾身一顫,滿懷期待地等著兒子投懷叫爹。


  百裏玦真的喊爹了,青年清亮的聲音喊出一聲“父君”,動聽至極。


  南灝隻覺渾身的血都沸騰了,胸腔中的心髒瘋狂跳動,一句應答還來不及出口,麵前的青年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笑。屬於瑾萱那種譏誚的,倔強的,報複的笑。


  他心頭瞬間一涼,不,阿玦,別出口。


  “父君,您身體不好,何必過來?”百裏玦的視線直接穿過了南灝,落在不遠處。


  南灝眼裏的光亮終於全部熄滅,他無法繼續自欺欺人。沒錯,他的兒子在恨他,就像她一樣,他把他們愛入骨血,他們對他恨之入骨。


  他鬆開他,站起身,看向那個宿命中的敵人,她拿命去換的人。


  上官昭璃坐在龍攆內,看得出來,他的身體真的已經壞到不行,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靠在軟墊上,連坐都困難。和百裏玦如出一轍的青衣空蕩蕩的,清逸瀟灑更勝從前。那雙眼睛卻越發暗沉沉的,像是兩汪寒潭,從二十三年前被她的血染紅,它們就永遠沉寂在蕭瑟深秋。


  千年時光在他們對視的這一眼中粉碎成沙,往事流水般閃過。


  南灝冷笑,卻不言語。眉心戾色濃重。


  “南灝,我把她也帶來了,你需要什麽,現在就取。”上官昭璃自然知道百裏玦是想氣南灝,他警告地睇了他一眼,先開了口,和雁落玄一般的開門見山。


  南灝嘴角一翹,見到他他所有的惡意都無法控製地往外逸散,“青漓,你可要活得久一點。若救不回她,你就永遠做個罪人吧。”


  我從始至終都是個罪人,因為她以命換命,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上官昭璃一笑而過。


  他們都變了,隻有他,還是那麽偏執。


  南灝意識到這一點,心中微微羞惱。他掩飾性地偏過頭去,攝走水晶棺和百裏玦,冷淡道,“我會把她帶回來,這枚水炎珀給你,關鍵時刻,可以把你的靈魂禁錮在肉身之中一百年。你……看著辦吧。”


  黑影漸漸透明,消散在空中。周圍涅槃軍的戰士失去骨頭一般倒了一地。


  上官昭璃劇烈地咳嗽起來,青袖掩住下唇,斂下一灘血紅。他招招手,上官灼浩立刻走到他身前半跪下來,“陛下,你……”


  他的手落在他的肩上,上官灼浩渾身一震,這位最偉大之皇從來沒有對他有過這麽親昵的動作。上官昭璃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浩兒,你做的很好。他們沒事,醒來自會忘記一切。阿玦亦很好,但他不會再回來了。”


  “什麽?!”上官灼浩梭然抬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迎上上官昭璃意味深長的目光,他渾身一激靈,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烈,窘迫地低下頭去,“他……他是我師父,是……帝師,我……不能。”


  看著越來越沉穩的上官灼浩幾乎慌不擇言,上官昭璃了然地笑了起來,他清瘦的手指安撫地拍了拍他,“做個好帝王,有緣自會相見。”


  “浩兒,準備一下吧,朕一月後,正式傳位給你。”霏霏不在了,阿玦回去了,真的隻剩下他一個了,為了活得長久一些,他不如搬去雁落玄的藥穀之中。再過幾十年,吞下那顆水炎珀,做一個睜開眼就能再見到她的夢。


  我受到的懲罰已經夠多了。


  阿瑾,求你回來。


  上官灼浩怔怔地看著帝攆載著那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似也消逝在風中。他夢寐以求了二十三年的東西終於快要得到了,上官昭璃明顯打算離開皇宮,陰沉的瑾宮將不複存在,百裏玦也不會再回來。這裏,馬上就是他和母後的天下了,但他……為什麽,這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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