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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要想保命就要最大程度禁止言行

  有了水壺和水壺裏的水,而且兩人就有兩份,這是多麽寶貴的財富!父親長噓一口氣,至少在未來的時間裏,父子倆可以大大減輕受罪的程度。


  兒子搖晃手裏的水壺,說:爸,這水也奇怪,能給人生命,也能奪去生命,而且變化莫測,撲朔迷離,來無影,去無蹤,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呢?力比叔家門口的壓水井原來幾乎沒有水忽然就來了大水。我們家原來就是大水,卻忽然就抽不出一滴水。下得井來,忽然就發生這麽大的穿水事故。力比叔死了,我們卻還活著,如果說征兆,這又表示什麽呢?這之間又有什麽聯係呢?


  父親腦子裏立即浮現早上漆力比為自己的水井歡喜無比的情景,不禁傷感。說:唉,誰能說得清呢?這世間的事和人,今天是這個樣子,明天又變了。我看,我們這煤窯裏的事,凡是和煤窯有關的,隻有山神爺能說清。我們就不去說他了,我們什麽都不去說了。從現在起,我們禁語、禁動、禁思想。這都是要耗費精力的。我們沒有吃的,隻有少量的水,準備挨餓。越說話越餓,口越幹;手動腳動身子動,都要耗費精力,越動越餓越口幹;也不要想事,想事也耗費精力,甚至於比講話比動作更費、更煩。記住,我不說話你不要說,我不動你也不要動。就這樣斜躺著,或者平躺著。我們父子倆比賽,到出去的那一天,看誰還能醒著,不昏倒。你要聽話。你聽話,我就支持你以後當隊長,當老板,還給你出主意,管安全。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準你。侖輝,明白了嗎?這是對你的考驗!


  在這方麵,父親的話是權威,兒子覺得有道理,必須聽從。他知道這是父親對兒子的生命負責。父親是過來人,兒子必須依靠父親的經驗闖過生死關。要是沒有父親,他要闖關很難。他畢竟挖煤隻有一年,更加不知道困在上山巷裏怎麽辦。又覺得父親很有意思,一絲調侃湧上心來,伴隨著溫暖。他說,好呀,爸,你現在就是我的隊長,一切都聽你的。三戒。


  他們墊在屁股底下的,是一大截遺留的帆布風筒,約有十餘來米長。父親叫兒子站起,將風筒折成U字型,兩個出口擺在斜坡的上端,成弧形的下端擺在下坡。每人縮進一個風筒口。兩個風筒口並排躺兩個人,被兩邊的石壁擠得緊緊的。


  他說,我們已經無事可做,也無話可說,更無處可去,又不要幹活,又沒有東西吃,我們就這樣躺著,保養精神,直到被救出去的那個時候。


  他熟練而靈活地首先縮進風筒。兒子則笨手笨腳,好一陣才妥貼。父親早已靜靜地躺在風筒裏,隻露出戴著黃色塑料礦帽的腦袋。


  父親說,不能脫掉礦帽,防備上麵掉下石塊。帆布風筒如生牛皮,硬繃繃的,就是一層保護罩。


  兒子笑道,爸,你到底是有豐富實踐經驗的老戰士了。又說,我們真幸運,沒有被送命,還有高級睡袋,睡在溫暖的煤窯裏,不怕風霜雨雪,比行軍露宿的戰士強多了。


  父親伸出手,在兒子身上的帆布上威嚴地拍兩下。兒子會意,不再吱聲。這是父親的警告,不能再講話!

  之前已經倚在石壁上睡了一覺,由險情帶來的緊張和疲倦一掃而光,現在哪裏睡得著!躺下不到半小時,兒子就在風筒裏輾轉反側。身子帶動帆布風筒,帆布風筒摩擦地麵,就像一群老鼠在奔跑。父親的手又在帆布上拍,一拍兒子縮住不動。不一會,又動起來。


  他實在忍不住。不僅僅因為頭腦清醒躺不住,還因為周身的汗漬,粘粘的。皮肉粘住了破舊的短袖衣,舒展不開。也粘住硬硬的帆布,就像被牢牢地綁緊在門板上。


  他們所處的這一截上山巷,寬不過一米,高不過一米,彎彎曲曲,在地底下二百七十米處。本就進不來空氣,平時生產,要靠地麵排風機通過風筒送進來,人才感到舒適。現在,不但地麵不能送風,主巷道還湧滿了水,一定還漫上了通往地麵的主斜井。斜井有二百七十米深。水漫到了斜井一百多米高的位置,因此這小小的上山巷就成了水下真空,成了宇宙飛船載人的密封倉。


  父子倆存活在高一米,寬一米的小小空間裏。把這小小的空間切割下來,就是一隻密閉的石頭匣子,父子倆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煤耗子。這小小空間的空氣被擠緊了,形成密度很大的保護層。抵擋了洞口外洶湧激流,使父子倆免遭溺斃,卻也封閉了所有可能進入空氣的孔道。


  兒子在帆布風筒裏,身邊擠著父親,皮肉被汗漬粘緊在衣褲和帆布上,又承受著密度很大的氣壓,就覺得不但鼻孔和嘴巴難以呼吸,且體內的五髒六腑也要被擠出來才舒服。他不顧父親的禁令,一下子坐起來,大口喘氣。他產生強烈衝動,想立馬衝出這憋悶的牢籠,一頭紮進與主巷道相聯的大水裏。也許清涼的水世界能給他帶來舒暢。


  父親伸出手,用力拉他,要他躺下。衝動是一陣風,瞬間消失。但一股異樣的感覺痛苦地揪緊他的肚腹,餓。餓終於來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多年,餓的感覺非常熟悉了。他幾乎每天都要感覺一次。每天三餐飯,快要吃飯的時候餓就來了,表示要吃飯了。餓是他的敵人,也是他的朋友。餓使他饑腸轆轆,很是難受,但卻能給他帶來好胃口,有滋有味地吃飯吃菜,是一種很好的享受。正因為是餓這個朋友,讓他享受人間的飯食,長成一米七六的高個子,帥氣的美男子,一百五十餘斤的重量。二百多斤的重物隨便就扛上肩。


  在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時候,餓是注定要來。自從水漫上山巷口,父親告訴他,他們被煤窯穿水困住了,思想上反映的一個重要概念,雖然逃了命,但是飯吃不上了。老板給每個下井工人發了水壺,怎麽不發一份飯食,讓人們自己帶下井呢?為什麽穿水事故不在地麵送下午飯來,吃飽了才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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