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他的榮譽沒有過不去的坎
小小的心並不滿足，他要得到父母更多的獎勵和榮譽，就琢磨著怎樣服務得更好。如果說這樣的生活環境造就了範全有的積極主動精神，不如說刺激了對榮譽的渴望。
範全有發現學習成績好會得到更大的光榮和羨慕，就對學習特別感興趣。
每次作業本發下來，知道了自己的分數後，便急於了解周圍同學的。考試成績公布了，暗暗在心裏比較，自己的成績處於什麽狀態。被問到的同學如果分數比他少，心裏就掉下一塊石頭，相反，就壓上一塊石頭。
他讀書的過程就是不斷地在心裏卸石頭和壓石頭。不過總的來說，他卸掉的石頭多，壓上去的少，常常卸得幹幹淨淨，沒有一塊石頭，十分輕鬆愉快，因為沒有人成績比他好。他常常是班上成績最好的。
這種情況上了初中更嚴重。
中學的課程比小學多得多，學生們爭取好成績的自覺性也強得多，暗暗競爭，希望自己壓倒別人。
範全有表麵上悠閑，鎮定，對所有的同學都笑眯眯的，一般不主動談及學習問題，一旦觸及，就說：“我不行，還是你學得好，我哪裏比得上。”成績好的聽了，都說他謙虛，成績不好的，心裏也暖和。
當時的風氣是突出政治，批判白專路線。大家口裏不說，心裏還是曉得成績重要。突出政治是虛的，成績好才實在。就像農民，盡管批製工分掛帥，但是參加批判會還是要記工分的，工分少了，年底分配到手的糧食就少。
範全有除了一如既往敢於犧牲個人利益幹班裏的集體事情外，一雙眼睛老是充血，見到別人的作業本就緊張，就要迫不及待地翻看，見到老師用紅筆批的分數後就推開本子，噓一口氣。同學們讓他翻，他是班長，了解同學們學習情況是應該的。
如果說範全有也有最不感興趣的事，那就是幫助學習成績差的同學。
當時提倡國際共產主義，對第三世界無償援助，朝鮮、越南、拉丁美洲等等，向我們伸手，我們就是餓著肚子也要援助他們，範全有作為班長，難道沒有責任幫助學習不好的同學？
但是，他常說自己不行，還有很多同學比他好，何況還有學習委員，還有各組的組長。
也有學習不懂同學的求到麵前來，他謙虛一陣之後，實要推辭不掉，隻得講。
不懂的同學的問題對他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他輕鬆簡單，幾句話就讓不懂的同學懂了。不懂的同學非常奇怪，老師講的時候為什麽就不懂，讓範全有三句二句就說懂了呢？本來打算說幾句佩服的話，甚至還想說你真行，比老師還行，但除了送給範全有一個感激的微笑外，便什麽話也不說就離開了。
他們看到了他的眼神。那裏混合著既像老師的莊重，又有看不起人的譏諷和憐憫。他們感到了自尊心的沉重打擊。他們簡直不想說任何話就要離開。
他們從此以後不想再去請教這個學習特別神奇的班長，寧願去請教老師。但請教老師太多也不好，差生的印象太深。不懂就不懂吧，何必自討沒趣。這樣，學習差的同學就很難改變他們的定位。
他們本該惱恨範全有，但是他們實在惱恨不起來。範全有他很謙虛，他也給同學解答問題，憑什麽要惱恨他呢？他們對他隻能敬而遠之。
不過每當選班長或選先進模範又非範全有莫屬。不選範全有選誰呢？似乎隻有範全有才能當之無愧。難道還能選一個什麽都不行，比自己不差上下的人？
在幾年的中學階段，範全有無論在學習上，在政治表現上都穩坐班上的第一把交椅，沒人能替換了他。
不過，範全有似乎也有他的煩惱，他的不舒心。
所有的功課中，他最惱的就是作文。作文是條變色龍，深不可測的幽穀和大海，無情無義的婊子。無論範全有怎樣琢磨和下功夫，分數時高時低，很難拿到班上最好的。最好的是關麗英的。
關麗英成了他眼中釘，肉中刺。如果能除掉這顆釘或刺多好，全班最好的作文分子也就是他的了。
但是關麗英客觀存在，就坐在他那一行的第一個。他坐最後，屬於全班少數個子最高的男生。而她矮小文靜，算個袖珍姑娘。但是在他眼裏簡直就是一座高山，遮住他通過講台的視線，也遮住老師投向他的視線。老師每次講評，作為範文的往往就是關麗英的。範全有的作文從來沒有成為範文。
他的眼睛盯上這座看不見的大山，決心征服她。
每次作文課，老師出題，啟發式講一講，要求學生先寫出提綱再動筆。範全有也寫提綱，但寫作的依據不是自己的而是關麗英的。他借她的提綱看。關麗英覺得很有麵子，範全有不借別人的隻借她的。這樣寫出來的作文，分數和關麗英的接近了，甚至差一點就要平行了，但還是比她的少。
他氣餒，幾乎要放棄征服。他發現關麗英的字寫得不好，稚嫩而潦草，不講究漢字的書寫筆法。他的字顯然比她強，而練字比練作文容易得多。
他瘋狂地練字，隻要有空，就用筆畫，用手指畫，分析哪樣寫的筆劃漂亮。不久，原本就有基礎的字又大有長進。以後，他的作文的書寫筆力遒勁，教語文的蔣黛老師常在他的作文下批一行字：“作文認真，寫字漂亮。”分數也上來了。有幾次和關麗英的一樣，得了90分。
不過，範文還是關麗英的，範全有永遠也輪不上。這時，關麗英開始心慌了，害怕範全有真就奪走了她的桂冠，不再借提綱給他，也不再讓他看自己的作文。
她覺得範全有虛偽，有野心，要把全班同學都踩在腳下。看他那雙眼睛，見到分數就露出饑餓的光，像狼見到小兔子。說話更是言不由衷，沒有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