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我倆決定去探訪蛇精
來金奇習慣性眨動眼睛，眼睛裏放著光，說：“沒有看到蛇精，誰知道害怕不害怕。”
“我也一樣。嘿嘿。”
“那好，我們就想辦法去見識見識。”
我受了誘惑，立即來了興趣，問：“哪裏去見識？真能見識嗎？”
“嗨，到哪裏去？到宋樟那裏去嘛。”
我還是不明白。
來金奇就把他的設想告訴我。等熄燈之後半個多小時，查夜的老師查過寢室，我們就去宋樟附近埋伏。這些天，氣溫很高，月色很好，既然蛇精今天傍晚出來過，自有它出來的理由，但是被女同學驚擾，暫時離開了，晚上有可能再出來。讓我們好好看看這條蛇精，真就是那幾個女同學說的那麽可怕嗎？
我說，也許真就是那幾個女同學看花了眼，加上膽子小，精神緊張，把石頭當成了大蛇。
來金奇卻不以為然，他說為什麽全校這麽多同學沒有看花眼，偏就那幾個女同學看花眼了？許多時間沒有看花眼，偏在今晚看花眼了？那是陽老師的詭辯，目的是不讓學生害怕。別信他的詭辯。
來金奇還把我們在現場看到的跡象拿來分析，證明蛇精是確實存在的。
我又擔心大鵬鳥會再次發現我們的越軌行為，招來嚴厲的懲罰，因為今晚他已經放過了我們一馬，也許就是他的一個策略，就看我們能不能自覺認識錯誤，如果再次犯事，他不會隨便放過我們的。
來金奇冷笑，既笑我的膽怯，又笑陸老師的無能為力。半夜三更，他會起來抓我們？他怎麽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你這怕死鬼，怕這怕那的，不去就算了；我一個人去！”來金奇來氣了，說完幾句賭氣的話就想離開。
我臉紅了。我不能被他看作膽小鬼，更不願失去他這個好朋友，連忙說：“我又沒說不去，你著什麽急哩！”
初秋的天氣雖然開始涼爽了，但由於白天灼熱的日照，大地吸吮了大量的熱能，即便晚上有冷霧撒下來，冷熱交融，也抵消了許多寒氣。因此穿上單薄的衣服在夜氣中穿行，還感到了些微的愜意。
我和來金奇如古代會輕功的俠士，在黑夜裏跳竄匍匐；又像兩隻大貓，不知道今晚上等著我們的是一種什麽樣的命運？會遭遇什麽樣的故事？後果會怎樣？但是我隻覺得太好玩了，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與同伴在黑暗裏捉迷藏，興奮、刺激、其樂無窮，但都往往不能盡興，要受大人的管束和製約。現在好了，遠離父母，躲開紀律，自由自在，和意趣相投的好朋友想怎樣就怎樣，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監督。
何況是在這樣神秘的夜裏，去發現所謂蛇精的秘密，這是怎樣一種強烈的刺激啊！
月亮早已出來，朦朦朧朧一片銀白，除了房屋遮蔽下的陰影，大地的一切都裸露在夢幻的色彩裏。
學生寢室裏傳出深沉的呼吸聲，夾著此起彼伏的鼾聲夢囈，在寂靜的夜空裏如湘江河裏拍岸的波濤，清脆而清晰，把大地也迷醉了，也沉酣了，好像整個大地都沉沉地進入了夢鄉，隻剩下我們倆個夜行者在睜開著驚醒的眼睛，在緊張的運動著手腳和身體。
我們隻是沉睡的大地巨人身上的兩隻虱子，或者隻是不甘於沉睡的靈魂。
這樣美麗的月夜，這樣寂靜的氛圍，這樣優雅的意境，我認為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享受到。
我甚至很感謝來金奇出了這麽一個好主意，不然，整天在學校上課下課勞動吃飯睡覺閑聊，周而複始單調重複真要把我憋悶死了。
我相信今晚上一定會有一個好故事在等著我們。
現在，那條恐怖的蛇精似乎根本不可怕了，我還聯想到許多關於美女蛇的動人的傳說，也許我們今晚上去看的這條蛇精，就是一條美女蛇也說不定哩。
我們到來學校的燒水房。
燒水房的西邊正對著宋樟的方向，其間相距僅一百多米。雖然隔著圍牆，但是我們已經看見了巨大的宋樟頂上撐開的墨色的大傘——樟樹的繁複的枝杈就像無數雙有力的大手，毫無顧忌地伸向廣漠的夜空。
我相信，即便天上掉下來一顆星星，也會被這株古老的大樟樹毫不費力地輕輕托住，讓耀眼的星光在樹杈上光芒四射。
我似乎也聽到了老樟樹在這夢幻般的月夜裏沉睡的呼吸聲。
在燒水房煤堆後麵的圍牆邊，有一道小門，小門雖然鎖著一把生鏽的大鎖，但是來金奇用雙方抓住，奮力一扯，鏽鎖就打開了。
來金奇說，這是他有一次發現燒水師傅開門時，背著人這樣一扯，鏽鎖就開了。我拍著他的背，讚揚他可以當偵察員了。
我們輕輕啟開門，一股涼風迎麵吹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月光下，巨大的宋樟撲入眼簾，清晰得似乎看得見每根樹枝，每片樹葉。不過，你真要去看清，卻又朦朧，就像水墨畫上的一塊黑點。
樹身的上部，也就是向四麵八方伸展出枝杈的地方，有一個大洞，洞口正對著我們方向，就像神話電影《天仙配》中老槐樹張口說話時，特技拍攝的老槐樹的大嘴巴。
以前，我每次經過這株古樟，都要懷著恐懼的心理凝視它片刻。
我想，這個神奇的大樹洞是怎樣形成的呢？人們都說這大樹是空了心的，別看它仍然枝繁葉茂，其實主要依靠肥厚的樹皮供輸養料，那麽，這奇異大樹洞就一定是從頂部一直通到不可知的地下，而這地下又有多深呢？
我倆走出門口，又將小門掩上。
四野有如靜止的畫麵，一覽無餘地在我們麵前展開。門口恰好有一堆亂石廢磚，在與圍牆相隔的縫隙間，我倆坐了下來，既避風又遮人眼目。憑著這堆障礙物，我們把監視的目光對準了宋樟以及它周圍的地麵。
我說：“那蛇精會縮在什麽地方呢？我想，它一定是從那個巨大的樹洞出入。”
來金奇說：“很可能”。
我想想，又說：“嗯，我發現，宋樟的樹身上，釘了好多鐵釘之類的東西，人們都說是為了避免老樹成精，還可以避免其他邪氣，請有道行的法師釘上去的，應該可以避蛇氣，蛇精還去嗎？”
來金奇哼了一聲，不容置疑地說：“那是雕蟲小技。蛇要真成了精，幾根鐵釘就奈何了它？再說，這株宋樟多少年了？已經將近一千年了，一千年啊，多麽了不起的壽命！”
“你看，古樹的上部豁了那麽大一個洞口，說明樹身已經空了，要是一般的樹，就是不死，也決不可能有這樣蓬勃的生命力。我看，這株老古樹也一定成精了。”
“我聽說，成精的東西也不敢輕易傷生害命，要不然，上天是不會饒恕它的，一定要雷打火燒。你看，每年的春天都要響雷，就是為了懲戒那些妖精。有時候我們聽到雷聲特響，震天動地，那一定劈了害人的精怪。我相信，這株老古樹和這條蛇精是不會害人的。”
我喜歡聽來金奇談天說地，從他嘴裏講出來的東西，都是他親身經曆過似的，說得那麽肯定，那麽真實，那麽不容置疑，而且又那麽神奇，對我來說，簡直是最美好的精神享受。
與其聽老師在課堂上照本宣科，平淡無味地複述課本上的那些知識，不如讓我整天坐在他的麵前，傾聽他的奇談怪論。
說實話，他講的那些東西，雖然能夠強烈地吸引著我的好奇心理，但是真正要我相信，卻是要大打折扣的。
不過，我又希望他說的都是真話，那些神奇的東西都是世界上真實存在的，例如鬼怪呀、木石成精呀、蛇精的廣大神通呀，隻有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這個世界可就十分精彩了。然而，我長到如今十二、三歲，便已經覺得這個世界的平淡無奇了，好像一點點生動有趣的東西都沒有。
因而我就戀住來金奇，要在他的神秘的引誘下，跟在他的身邊，看到這個世界上一般人看不到的稀奇古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