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相助
青瓷色般的天空,晨光微露,長街上罕有人行,寂靜一片。
此時正是人視線不好的時候,遠處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人影。
他身穿一件暗青色大罩袍,連腦袋也蒙上了,走到陳思雨家的門前。
他極為小心地向四周張望,直到確定周圍確實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敢輕輕的敲門。
屋裏似乎也有人早已等待,他剛一敲門,門吱呀一聲就被打開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範院長,陳母帶著一臉緊張,急忙把他引進屋內,又關上了房門,害怕不穩妥,又接連上了幾道鎖。
“思雨,起來了嗎?”
範院長低聲詢問陳母,趕緊點點頭,向屋內一指,他連忙推門而入,思雨早就等候在了那裏。
“東西我已帶來,不過你怎麽做我還得教你,我盡快的長話短說,你也盡快的去理解,書院裏麵的人不知道我出來,我還得及早回去,免得引起他們的懷疑。”
說著話,範院長就從他寬大的袍袖裏像變戲法一般掏出了一件件白色的東西往桌子上那麽一放。
思雨和陳母一見這個,臉刷的一下紅了,擺在桌子上的居然是男人裏麵穿的裏衣。
隻不過都是白色絲麻所製,看得讓思雨既羞澀,又是不解。
範院長顧不上看她們的臉色,連忙講道,“思雨,我這樣長話短說吧,我這包裏麵有四書章句總要,還有一些時文,策論,總之就是這麽多內容吧,全都謄抄這件內衣的正反麵!”
思雨一聽是那種厚厚一本四書章句,立刻臉上泛起愁容。
可是範院長完全當沒看見,繼續講:“你把這些內容寫在上麵,翻開裏麵,左邊寫時文,右邊寫策論,但是你必須要記住一點就是字跡一定要清楚!”
思雨聽了這話一愣,一臉困惑的抬起頭來問道:“範院長這件裏衣隻有這麽大點兒地方,你卻讓我寫這麽多內容,這怎麽寫的下?”
範院長有些不耐煩的對思雨說道:“我先給你做個樣子吧!”
他從思雨的筆筒內拿出一支小楷毛筆,飽蘸墨水,在那白細麻紋衣上,寫下一個極小的字。
大概隻有蚊子那麽大小的一個字,然而卻是字跡清楚,分明。
思雨明白了原來這活兒可沒有那麽簡單,寫那麽小的字,而且還要字跡工整,清楚。
更重要的是,還要將整部四書全部謄寫到上麵,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衣衫的內側,也要寫上時文和策論。
除此之外,還有曆年來狀元的程文,但是,這裏外都是字,怕就怕,墨跡粘連,氤氳在一起,到最後隻能前功盡棄。
這不但是一件細活,而且需要極高的功力,如果思雨沒有寫一手好的,簪花小楷的筆力,怕是也很難完成。
一旁的範院長見她一臉難色,神情已有些冷了,有些不耐煩地對她說道:“到底能不能做?”
思雨明白成不成就在於這麽一下,不能做也得做,不會做也得想辦法做。
她連忙朝著範院長點點頭,“你放心吧,我盡量去做。”
然而她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立即遭到了範院長的駁斥。
“不是盡量,是必須,而且這絲麻做的這幾件內衣是十分有限的,官府查扣的很緊,弄出這麽幾件,很不容易,你如果一旦做壞一件,短時間內沒有替代品,這筆銀子你就掙不到了,所以,你要是沒有把握,就先在紙上先練好了。你在往上寫。”
這絲麻質地的絹布,有一條好處就是吸墨,字寫上去,不論穿戴的人怎麽坐臥,行走,這字跡也不會被磨損。
可也正因為吸墨,也極考較寫字人的功力,筆上蘸墨必須合適,多了,渲染一片,成一黑點。
墨蘸少了,字寫不上去!
範院長見天色大亮,更不敢久留,臨交待幾句,便走了。
隻剩下桌上幾本厚厚的書,幾件男人的裏衣,以及一臉愁苦的思雨和擔心不已的陳母。
思雨嚐試著學著範院長的樣子往白絹麻衣上寫一個字,筆鋒剛一觸及,剛一停,墨立刻散開,忙提筆。
僅僅隻這麽一下,那小字已暈染,雖不至於辯認不出,可也有費眼。
思雨有些氣餒,看來自己且得練,陳母見到這一幕,知道此事極為不易,便勸阻:“思雨,這太難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思雨忙搖頭道:“娘,我要拚一下!”
“可是,這也太難了……”
陳母剛說到這裏,忽然門外響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門聲,聲音急促而沉悶。
與那一晚,錦衣衛敲門的聲音如出一轍。
思雨和陳母對視一眼,臉色蒼白,都在想,該不會是東窗事發吧!
嚇得這對母女以為是這官府的人又上門了,忙把桌上的東西匆匆藏起,拿爛布一蓋。
這時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思雨,開門,陳伯母,我是沈滄浪!”
門外是癡情的沈二公子在叫門,門裏是心虛的思雨母女忙收拾。
一聽是他,母女倆長出了口氣。
思雨經他這麽一敲,幾乎把自己的魂都敲飛了,便有些無名火,一下全撒到了沈二公子頭上。
隻見思雨一下子衝出門去,一連推了沈滄浪好幾下,直讓對方莫名其妙,連連後退。
陳母見思雨又犯渾,急忙出去阻止,“思雨!人家沈二公子好心好意來看你,怎能把人家往門外推呢!”
“就是!”
沈二公子身後還跟著王管事,見少爺的意中人如此蠻橫,不禁為自家少爺打抱不平。
可思雨見還有人幫腔,更是氣惱。
沈滄浪多日未見自己的意中人,而今見到她,看到她眼底深處,充滿了幾分蠻氣,更多的是些許溫柔,慵懶,少了一絲淡漠和疏離。
僅僅隻是這樣就讓他的心裏多了幾分期許,神色已是顯得開心極了。
當然在一旁的王管事,卻看不懂自家的少爺為什麽會這樣,他實在是不明白眼前,這個多了幾分霸氣和刁蠻的思雨到底有什麽好。
思雨仍然在追打沈二公子,沈陳母,實在是有心無力,勸阻不住思雨。
一旁的王管事,冷嘲熱諷:“喲,喲,喲,您今兒可算活過來了,那天如若不是我家公子,隻怕是你早已被那左明珠一群人欺負的服服帖帖,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吭,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從那幫人群之中抱出來的。”
思雨聽了這話,又羞又惱,兩片紅雲,飛上了臉,更加顯得嬌豔不可放物。
沈二公子見思雨大睜兩眼指著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急瞪了幾眼那多嘴的王管事:“用你管,閉嘴!”
嚇的王管事再不敢再多發一言,沈二公子忙跑到思雨的麵前,連連告饒道:“你可千萬別再生氣了,我就是來看看,你身體好些沒有,那天的情形,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連累。”
不及思雨答話,一旁的陳母就連忙說道:“多謝沈二公子掛念,思雨,她早就沒事了,沒有關係的,你盡可放心,那天的情形還真該謝謝你。”
想起當日的情形,雖然整件事情,確實因為沈滄浪而起。
可是他能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狠狠的駁了左明珠的麵子,多少也讓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心中也很是感激,想到這裏,思雨的臉色,才慢慢緩和,語氣不自覺也變得溫柔。
“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嗎?你,怎麽還來,有什麽事情嗎?”
思雨多麽希望沈二公子,能夠回答,哦,沒有什麽事情,我隻想來看看你是否還安好,或者說,哦,我隻是放心不下你。
那樣的話多讓自己受用。
而那沈滄浪,畢竟是沈滄浪,沈二公子還是那麽木訥,不解風情。
他很實在的回答道:“思雨,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先告個別,我爹已經知道那天的事情,他們左家,實在是惹不起,我必須得回京城,向左明珠,賠個禮道個歉。”
思雨聽了這話以後,兩隻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轉過臉來。
陳母一見就知道思雨,這是又要發火了,連忙拽住她柔聲的說道:“思雨,人家也有難處,你不要這樣。”
思雨聽了這話以後,兩隻大眼一下子暗了下來,低下頭不發一言。
她神情冷冷的對沈滄浪說道:“原來是這樣子呀,我人,你也見到了,我沒有事的,沒什麽事情,你就請回吧,以後你就不要再來了,畢竟我們兩個家庭實在是差的太遠。”
沈二公子依然還站在原地,他非常尷尬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語安慰一下自己的意中人。
畢竟,他並不善長花言巧語,思來想去,他又開口道:“思雨,我知道你現在麵臨著很大的難處,我那天回去跟我爹講了,可惜,他理也不理,對我拂袖而去,並且嚴令我回到京城,隻怕是以後,我們之間,聚多離少,這一萬兩銀子,我沒能要出來,但是,我從櫃上挪用了三千兩銀子,我能幫到你的,也暫時隻有這些了,再加上我平日的一些積攢,總共不到四千兩銀子,現在距離月底,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剩下的銀子,我在替你想辦法,你先不要著急,千萬不要做傻事,總有一天,我相信,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