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碧血丹心 十七章:劉玄德坐領益州 彭永年惡林遇險
第一百一十五回:劉玄德坐領益州彭永年惡林遇險
卻說馬超攻破綿竹,成都再無屏障。劉璋驚慌失措,閉門不出。忽報馬超前來喚主公答話。劉璋遂上城頭,超在馬上以鞭指道:“益州全境已易主,季玉公何執迷不悟?不如開城拜降,免致生靈受苦。如或執迷,吾先攻城矣!”劉璋驚得麵如土色,氣倒於城上。
眾官救醒。璋道:“吾之不明,悔之何及!不若開門投降,以救滿城百姓。”女婿費觀道:“城中尚有兵三萬餘人;錢帛糧草,可支一年:奈何便降?”劉璋道:“吾父子在蜀二十年來,無恩德以加百姓;攻戰三年,血肉捐於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
眾人聞之,皆墮淚。忽一人進道:“主公之言,正合天意。”視之,乃巴西西充國人也,姓譙名周,字允南。此人素曉天文。
璋問之,周道:“某夜觀乾象,見群星聚於蜀郡;其大星光如皓月,乃帝王之象也。況一載之前,小兒謠雲:若要吃新飯,須待先主來。此乃預兆。不可逆天道。”黃權、費觀聞言皆大怒,欲斬之。劉璋擋住。忽報:“蜀郡太守許靖,逾城出降矣。”劉璋大哭歸府。
次日,人報劉皇叔遣幕賓簡雍在城下喚門。璋令開門接入。雍坐車中,傲睨自若。忽一人掣劍大喝道:“小輩得誌,傍若無人!汝敢藐視吾蜀中人物耶!”雍慌下車迎之。此人乃廣漢綿竹人也,姓秦名宓,字子敕。
雍笑道:“不識賢兄,幸勿見責。”遂同入見劉璋,具說玄德寬洪大度,並無相害之意。於是劉璋決計投降,厚待簡雍。次日,親齎印綬文籍,與簡雍同車出城投降。玄德出寨迎接,握手流涕道:“非吾不行仁義,奈勢不得已也!”共入寨,交割印綬文籍,並馬入城。
百姓香花燈燭,迎門而接。玄德到公廳,升堂坐定。郡內諸官,許靖、費觀、李恢、秦宓、譙周、呂義、鄧芝、楊洪、周群、費禕、費詩、羅蒙等拜於堂下。孔明請道:“今西川平定,難容二主,可將劉璋送去荊州。”
玄德道:“吾方得蜀川,未可令季玉遠去。”孔明道:“劉璋失基業者,皆因太弱耳。主公若以婦人之仁,臨事不決,恐此難以長久。”玄德從之,設一大宴,請劉璋收拾財物,佩領振威將軍印綬,令將妻子良賤,盡赴南郡公安住歇,即日起行。玄德自領益州牧。其所降文武,盡皆重賞,定擬名爵。
諸事辦畢,玄德於成都大擺筵席,召川內眾官皆至。宴畢,眾官大半酒醉。法正心胸狹隘,眾人皆知,凡睚毗之怨,無不報複。因引劉備入川,功勞甚大,官封蜀郡太守。他舊在劉璋麾下時,多和川中文武不睦,更與費禕因爭奪屋產發生過爭執。
這日恰在席間相會,他與彭羕同座,正有意報仇。乃舉盞佯與彭羕碰杯,卻將盞中酒從費禕頭上淋下。禕登時發怒,法正急忙賠禮。費禕知他有意所為,本不與他一般見識。奈法正不知收斂,又故意踩費禕衣角,讓他當筵出醜。彭漾在一旁看的搖頭晃腦,哈哈大笑。
費禕從弟費詩為人素來耿直,當即拍案指法正道:“法孝直,汝是何意思!莫非今日仗著位高權重,欲來欺辱我費家麽?”正道:“非也!非也!某無心過失,公舉先生何出此言。”費禕亦怒,大罵法正。
劉備急忙起身道:“萬事皆看我麵,休要爭執。孝直今日酒醉,速回府休息。”乃令人將法正送回府中。不過幾日,又獨請
費禕、費詩、法正飲酒規勸。又封費禕為巴中太守,費詩領從事中郎,使二人治理地方。二人拜謝,即日赴任去了。
費禕、費詩二人到任巴中後,克己奉公,嚴於律己,精心署理州事,與民秋毫無犯,民皆感恩。未及半年,劉備詔令各州郡官刻書以表政績,但凡有考核未過者降職罰俸。又命張鬆、黃權、周群、彭羕擔任益州巡撫使,在蜀地各郡監查。
這日乃至巴中,費禕、費詩出郭迎接。黃權道:“文偉、公舉廉潔奉公,一路百姓盡皆稱讚。實乃眾官楷模。”費禕遜謝,乃邀入縣衙款待。
張鬆素與法正交好,久知費禕與法正不和,有心為難。開口道:“主公此番令吾等擔任重職,就是要整治那些虛報功績等輩。”彭羕道:“正是,正是。目今主公意思,就是要嚴懲那些濫官汙吏!”費禕心知肚明,喏喏連聲和應。
宴罷,費禕親引張鬆等宿於驛館。複回衙內,費詩道:“那張永年今日筵上作威,無非想公報私仇,為法正張目耳。”費禕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他縱然深得主公器重,能奈我何?”
再說彭羕宿於館內,他今日席上未曾盡興,睡中甚覺不安。便又提了壺酒來尋張鬆會飲,二人就在庭院把盞。不一刻,酒已喝幹,彭羕已是大醉,他本性狂浪,喝得醉了,便胡言亂語起來,以言挑道:“永年兄,你我二人雖然同字。可我卻比兄差的遠咯。”
鬆道:“永年何出此言?”羕道:“主公乃仁德之主,雄才蓋世,有匡扶天下之誌,真乃當世英雄也!可憐我有眼無珠,昔日還苦勸劉璋老革計殺主公勒。如此看來,某實不如永年兄多矣。”
張鬆道:“彼時各為其主,不容不盡力。今日一殿之臣,舊事不提也罷。何況某那來的大功,全賴法孝直、孟子慶二人輔佐主公入川。”彭羕笑道:“孝直匹夫,善會賣主求榮,隻是如今卻也落的尷尬。”
鬆道:“不如永年所言。孝直如今官封蜀郡太守之職,位猶在張子布等人之上,可見其在主公心中份量。”羕大笑道:“兄不知也。孝直官職雖高,卻難順心。”然後便來透析法正心中鬱悶,一番言辭,滔滔不絕,好不自得。
又激張鬆道:“可憐孝直待兄如手足,兄卻不能與他分憂。”說完搖頭歎息不止。張鬆玲瓏之人,怎不知彭羕意思。但他德行也是不堪,舊在劉璋麾下時,就常常自負其才,暗地譏諷毀罵同僚。與川中文武也是多為不和。今日吃了彭羕一激,便暗生公報私仇之心。
次日,便提郡內官吏暗至驛館,勒令指稱費禕害民。
不料郡內官吏見費禕政簡刑清,惠兵愛民,不忍冤枉他。就來府中明告,走到門口碰見費詩,便將張鬆唆使之事盡數細說。費詩本是武將出身,後因戰陣受創,方才棄武習文,為人向來剛直不阿。聞聽後登時發怒,不顧眾吏苦勸,徑入館驛,直奔後堂,見張鬆正坐廳上,指罵道:“張永年,卑鄙小人!欲來陷害我兄長,某費詩不懼你也!”
張鬆未及開言,早被費詩揪住頭發,摁在堂內暴打。館內老軍聽得喧鬧,就來查看,慌忙報於費禕,禕大驚,急引眾人來,喝令費詩住手,救起張鬆。鬆大怒道:“好你個費文偉,竟敢命人無端毆打大臣。是要謀反麽?我定告訴主公,不與你幹休。”奪門而去。彭羕在屋內聞說,唯恐被費禕知曉,牽連自己,便不辭溜走。
這廂劉備正在府中與孔明議事,忽有巴中快報。
玄德喚入,問何事?使者詳言陳訴。玄德驚怒交加,道:“前日文偉與孝直爭執,虧吾悉心勸解。今日又與永年生出這等禍事,如不嚴加懲戒,如何約束群臣。”
孔明道:“益州初定,川中人心未附。不可斥之太過。況且我觀文偉為人謙和,寬濟而博愛,到任巴中數月,百姓盡皆稱讚,可謂德才兼備。怎會犯此等過失,莫非其中有何端倪?”乃令人嚴查暗緝。
不數日,人回報說:“探得張大人事發前夜曾與彭永年在一處飲酒。彭大人醉後胡言,搬弄口舌,挑撥兩家是非。”玄德怒道:“濫行酒徒,身為大臣,妄言挑撥是非,該當何罪!”就欲下令將他拘捕問罪。
孔明道:“彭永年本性放浪,心大誌廣,常常酒後口無遮攔。似此等人長留身邊,必為禍害。可主公若聽一麵之詞而將他下獄興罪,唯恐他人不服。”玄德道:“那該如何處置?”
孔明道:“主公可先厚禮撫恤張永年,以安其心。然後問費詩之罪,將他革職。再治費禕管教不嚴之罪,官降三級,罰俸一年。至於彭永年,可直接一紙調令,將他打發到偏遠小邑,日後若敢妄為,再施重典。”玄德從之,遣孫乾齎重禮撫於張鬆。
再令廷尉按孔明所言徹辦費禕、費詩。然後擬令命彭羕擔任祡陽縣令,引三十軍士隨行,即日赴任。
祡陽乃建寧郡下轄小縣,為漢蠻雜交之地,土貧人稀,叛亂叢生。彭羕接到調令後,拍案大罵道:“兀那劉備老革,甚是荒唐至極!如今方得益州,就欲誅殺功臣,竟把這等地方與吾。真乃假仁假義之輩也!”
罵了片刻,突然手舞足蹈,大笑道:“也好,也好。荊棘之地,才易禦龍升翔。看我來日大展身手,威震南中。”於是收拾行禮,催促起程。
隨行小軍裏有個叫趙穀的,他見彭羕口出狂言,乃密見劉備,將彭羕之言盡告,備勃然大怒:“狂徒敢耳!尚不知死也!”就密謂趙穀,叫他如此如此,承諾事成之後,必有重賞。趙穀領命,遂與彭羕南進。越往南走,路越難行,盡是偏僻小道,雜草荊棘遮路,蛇蟲猛獸當道。彭羕脾性跋扈,受此磨難,少不得破口大罵。
行了半月有餘,將近建寧郡內,投到一座惡林裏來;比及晌午,日頭毒辣,彭羕饑渴難當,喝令打火取水。趙穀道:“大人休辭勞苦,再趕一陣便是,勿要誤了任期。”彭羕怒道:“誤你奶奶的任期。快去生火造飯,少來煩躁老爺。”趙穀唯諾退下。
彭羕就尋個樹蔭小憩。趙穀看見,心下道:“合該此賊死也!”抽刀就來殺彭羕,羕驚覺,大怒道:“汝敢耳!我乃主公欽點祡陽縣令,汝敢擅殺我,豈非犯上作亂!”
趙穀見事泄,大笑道:“我有主公密令。”乃從懷裏拿出劉備手書,大喝道:“彭羕口出狂言,圖謀造反。主公令我等半路擊殺,以正法度。”以書予眾軍看。眾軍看確有劉備大印,當下個個綽刀在手。
彭羕大怒道:“劉備老革!我死也當追索汝魂。”罵完,猛然翻身而起,奪路奔逃。無奈山道亂樹雜生,自家又是文人,跑了幾步,被一樹樁叉絆倒,摔的七葷八素,再也爬不起來。
趙穀操刀追上,怪笑道:“彭大人勿要怪我,我也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你將來化為厲鬼,莫來尋我晦氣。”說完,掄刀照著彭羕腦門劈下。正是:萬裏黃泉無酒肉,三魂今日落誰家?未知彭羕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