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葉歧路在晚上六七點鍾到達的東四。


  他先和滌非、邱嘉藍去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小飯館, 由於他們是多年的老主道兒了——有關於傅傳心是同性戀的消息, 雜誌報紙電視裏鋪天蓋地的報道和炒作, 老板當然知道葉歧路他們最近有一些麻煩事兒。


  就自然而然地幫他們打了打掩護, 提供了一間平時不怎麽接納客人的單間給他們就餐。


  他們這次談話的主題並不是傅傳心,而是傅立文和樂隊。


  傅立文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太過於尷尬——不止是他們的公司,甚至連傅傳心的唱片公司都希望傅立文最近可以回避所有的演出,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點,隻要他出現, 所有人都會模糊焦點將全部的關注放在他哥哥傅傳心的身上——傅立文很煩,其他人也會很煩。


  說來象牙塔樂隊不知道算是飛來橫禍還是因禍得福——


  正是傅傳心事件的爆發,傅立文和傅傳心的關係, 他們得到了社會大眾許許多多扭曲且畸形的關注, 同時他們的搖滾音樂也大麵積地走入大眾的視線, 借此象牙塔樂隊剛剛發行的第一張專輯水漲船高——


  盡管當時中國大陸的唱片公司包裝和宣傳能力都被港台完爆,但象牙塔樂隊的《兩個人的演唱會》,短短幾天的時間, 磁帶已經賣脫銷。


  但葉歧路一點兒都不開心!


  好歹傅傳心真情實感地叫了他那麽多年的“哥”,在他弟弟從高空墜落、即將變得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卻陰差陽錯地踩著對方的頭頂上位……


  想想就莫名的一陣惡心。


  “公司那邊兒說,現在本應該是最好的發展時機, 卻因為立文不得不停止活動。”滌非說,“我今兒聽到了一點兒風聲兒,他們的意思,好像是讓我們換掉立文, 再找一個貝斯頂他。”


  葉歧路直接冷冰冰地放出兩個字:“放屁!”


  “我也算是看透了。”滌非喝了一口啤酒,“以前傳心當紅的時候,他們巴不得要拿立文是傳心的親弟弟的事兒炒作,現在傳心落馬了,他們又巴不得想和傳心,甚至和立文撇清關係。”


  邱嘉藍聳了聳肩膀,“其實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這件事兒,也是無可厚非。”


  “這種聽風就是雨的嘴臉倍兒他媽的傻逼!”葉歧路將手中的筷子一摔,罵道,“甭說現在傳心還沒怎麽樣兒呢,就算傳心真的醜聞纏身,再也紅不了,那和立文又有什麽關係?都他媽什麽年代了,還玩兒‘滿門抄斬誅九族’那一套兒呢?”


  “唉——”滌非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麵露沮喪地說,“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好累好累,雖然現在名聲兒有了,錢兒也有了,但還不如玩兒地下搖滾的時候開心呢,以前跟著達哥、小白他們晚上在酒吧、歌廳唱唱歌、開個party,那段日子真的好開心……也許我們現在還在地下,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煩了?”


  “甭聊這些沒用的了,人生本來就有得必有失,路都是自己選擇的。”葉歧路說,“沒有歲月可以讓你回頭——”


  滌非和邱嘉藍雙雙沉默。


  葉歧路站了起來,拍了拍滌非和邱嘉藍的肩膀,“你們在這吃著吧,我先離開一下。”


  葉歧路離開的原因是,傅傳心來了。


  不過傅傳心現在的處境就是在懸崖上走鋼絲兒,他的行程所有狗仔兒人手一份,對他進行各種圍堵——傅傳心回北京的事兒是絕對機密,這個時候大部分狗仔和記者們還以為他在上海。


  葉歧路能得知傅傳心回京的消息,也經過了層層疊疊地轉告。


  首先是陳克給清華大學的男生宿舍的傳達室打了電話,傳達室大爺又通知了葉歧路的室友,室友最後告訴了葉歧路。


  而且留下的還是一段充滿暗號的謎麵,葉歧路想了半天才推算出來謎底是傅傳心,地點是東四隆福寺。


  就算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東四這個近乎是他們平日活動核心的地方,肯定會有狗仔埋伏。


  但有的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沒有人能想到傅傳心和葉歧路會膽大包天的在事態爆發之後,選在東四作為首次見麵的地點。


  即便是這樣兒,他們也不敢在夜市的街邊兒或者在什麽酒吧、歌舞廳碰麵,那些地方兒不是冒險,而是作死……


  於是他們選擇了隆福大廈的頂層——


  一個曾經輝煌無比,如今稍顯落寞的地方。


  當年隆福大廈頂層的迪斯科從早到晚人頭攢動,如今卻空空如也。


  這兒的老板因為肥牛和小康吸粉兒的事兒,早被判刑了。


  迪斯科的店麵一直沒有盤出去,所以選在這裏是萬無一失的——


  無論如何是不會有人出現在這兒的。


  葉歧路戴著壓得低低的鴨舌帽,確保沒有人跟蹤他之後,進入了那家已經荒無人煙的迪斯科。


  在黑燈瞎火中,有個人擦亮了打火機。


  葉歧路知道那就是傅傳心。


  他慢慢地朝著火光的方向走了過去,在與那人相距隻有幾米的時候,對方熄滅了打火機。


  但葉歧路已經看清了傅傳心憔悴的臉頰和迷茫的眼神。


  葉歧路坐到了傅傳心的身旁,張開雙臂將對方抱進懷裏。


  傅傳心躲在葉歧路的懷中,幾秒鍾過後,葉歧路能感覺到懷中的人在顫抖,接下來就是斷斷續續的哭聲。


  葉歧路沒有說話。


  “哥……”傅傳心泣不成聲地說,“我已經很小心了……我真的,倍兒小心倍兒小心……怎麽會的……”


  葉歧路輕聲說,“再怎麽小心,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啊……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早晚還是要曝光的!”


  “我該怎麽辦……”傅傳心小聲哭著,“哥,你說我該怎麽辦……”


  “聽我說。”葉歧路推開了傅傳心,鄭重其事地問他,“對於你來說,事業地位和陳克相比,哪個更重要?如果你隻能選擇一個的話。”


  掙紮了許久,傅傳心弱弱地說:“哥,這個問題我已經想了好久好久了,太難抉擇了……這本就是兩回事兒,憑什麽事業和愛情隻能二選一呢?為什麽它們不能共存?”


  “這個反問就忒幼稚。”葉歧路冷靜地說,“因為你的愛情不被世間祝福,甚至連無視都做不到,它是被詛咒的!所以,是要付出更多的代價的。”


  “…………”傅傳心靜默了一會兒,含淚問道:“我爸爸和立文他們……還好嗎?是不是因為我這個禍害,受了無數人的白眼兒和非議?我好想他們……可是我不敢回家……歧路哥,你幫我告訴我爸爸,不要因為我想不開,我……我是個不孝子,可他還有立文……立文越來越有出息了,他還有指望的……”


  “你不要再說這些喪氣話了!”葉歧路拍了拍傅傳心的手,“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你的家人,永遠是站在你這邊兒的。”


  傅傳心抽泣著,“是我自己太貪心了,總貪心的以為自己可以同時擁有事業和愛情……結果現在,我失去了我擁有的一切……”


  “你甭他媽傻了!”葉歧路皺起眉心,“你怎麽可能失去陳克?”


  “我怎麽不能失去陳克?”傅傳心拔高了一點兒音量,“哥,我和你不一樣,我和陳克之間……是我愛他,是我纏著他,是我忘不了他……發生了這樣兒的事兒,他怎麽可能和我再蛇鼠一窩呢?……我不像你,雲舒哥追著你、愛著你,可我不是……”


  “…………”葉歧路愣住了。傅傳心是怎麽知道的?他沒說過啊……易雲舒更不可能跟傅傳心說這些啊。


  “我能看出來,其實你也喜歡雲舒哥的——”傅傳心哭著說,“真心不怕火煉,但是遭不住心愛的人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等到易雲舒有一天變成了第二個我,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葉歧路不語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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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雲舒和顧小白是晚上十一點多來到的東四。


  來到東四,他們多數都會去小餐館點上一卯兒。


  正巧與滌非和邱嘉藍碰麵兒了。


  他們四個人屬於兩個樂隊,卻是相當有淵源的——邱嘉藍和易雲舒是師徒關係,滌非和顧小白從學生時代就是鐵磁兒。


  雖然邱嘉藍和滌非已經吃完了,但看到易雲舒和顧小白,又陪著他們重新吃了一頓。


  等到他們四個在小餐館吃了第二頓出來,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十二點了。


  十二點對於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很晚的時間,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啊!既然來到了東四,不去玩兒怎麽可能呢?

  他們的目的地是東四的一家酒吧,但當他們路過隆福大廈的時候就再也前進不了了——人群和車輛已經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而隆福大廈的家電樓層和服裝樓層的火光在夜空中格外的觸目驚心!

  大火的趨勢已經開始蔓延!

  “我操?!”滌非看著夜空中的火光尖叫道,“隆福大廈火災了?消防車怎麽還沒到?就讓火這麽燒?”


  “一群傻逼!光知道吃飯不知道幹活兒的傻逼!”滌非旁邊的一個抽著旱煙的老大爺罵道,“你們是不知道吧?這火都著了好半天了,剛起火就有人看到了火光兒,跟保安的人說了,結果丫還罵大家胡說八道呢,指著鼻子給大家都罵走了——”


  “現在可倒好!媽的消防車被胡同兒給擋住了,開不進來!”那大爺悠悠地抽了一口旱煙,“燒吧!媽的!都燒沒了他們丫挺的就他媽開心了!”


  四個人聽完大爺的話,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上去——


  火是魔鬼,如果不及時製止,它會吞噬掉一切的!


  北京市最有名兒的老牌兒商場之一就這樣兒毀於一旦嗎?


  就在這時候,陳克突然從人群中奔了過來——


  “我操,陳克!你丫出來幹什麽?”畢竟他現在處在漩渦中心,這麽冒冒失失地跑出來,搞不好又要出事兒!

  陳克氣還沒喘勻就大叫:“傳心和葉歧路在裏麵兒!”


  易雲舒一下子就呆愣了,眨了幾下眼睛,難以置信地挑眉問:“你說……他們在哪兒?”


  陳克回身指向火光衝天的隆福大廈,“在裏麵!在隆福大廈裏麵!最頂層!”


  易雲舒頓時覺得自己眼前一黑……但也隻有那麽一兩秒鍾而已,他的身體本能地推開人群衝進了隆福大廈!


  “雲舒!!!!!!!”


  大家撕心裂肺地叫著易雲舒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隆福大廈的大火是真實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馬上就發糖發糖發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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