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就在葉歧路和易雲舒原地絕交的一個星期之後, 葉歧路去了晉江音像店, 邱嘉藍要和幾個以前玩搖滾的人去M-ax樂隊逝去的三名隊員的家中, 探望他們的父母, 於是他就叫了葉歧路幫忙看店。
其實葉歧路不是太懂邱嘉藍的想法,正值春節期間,連元宵節都沒過去呢, 好端端的誰會往音像店跑啊……
事實上確實沒人來……
從葉歧路到這裏,並幫邱嘉藍看了四個小時的店麵, 沒有一位客人到訪。
到了下午三點多,邱嘉藍才回到晉江音像店。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一邊喝著暖和身子一邊問葉歧路:“新的一年, 對樂隊有什麽想法嗎?”
“必然有。”葉歧路笑了一下, “我已經想了好幾天了——”頓了好幾秒, 他才繼續說,“哥,你說, 我們出一盤兒專輯怎麽樣?”
邱嘉藍意外的“呦~”了一聲,“這是怎麽了?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你之前不是拒絕了一大堆追著我們跑的唱片公司了嗎?現在怎麽突然想去簽約出專輯玩兒了?”
葉歧路輕輕地笑了笑,很無所謂地說:“人,總是會變得嘛。或者說, 不千變萬化,那就不是人類了——”
邱嘉藍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於是他會心一笑,“你這話說的不錯, 不過歌兒寫了嗎?我這有幾首現成兒的。”
“寫了,並且好多年前就已經寫好了。”葉歧路笑著從大棉衣的外兜兒裏拿出一遝兒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紙,遞給了邱嘉藍。
依然是白色的紙張,但因為時光的流逝,紙麵上自然而然的泛黃——邱嘉藍透過這泛黃的程度,就知道這幾張紙,確實“好多年”了!
邱嘉藍一張又一張地翻看手中的紙張,清一色的吉他譜,他隻掃了一眼就笑了出聲,半開玩笑地說:“你丫現在還需要這種玩意兒呢?”
葉歧路笑著聳了聳肩膀。
“等一下……”邱嘉藍翻到後麵漢字的部分,這個字跡他絕對熟悉——好多年前,他教他的徒弟扒吉他譜的時候,就經常收到來自這個字跡的作業——他一臉震驚道,“這是……易雲舒……?”
葉歧路微微挑了下唇角,“對啊,就是他。”
邱嘉藍在嘴邊隨意哼了一下這些旋律,最後他點了點頭,誇讚道:“真心不錯!看後來怎麽編曲吧,單看旋律都是朗朗上口的,會紅的——”他又哼了一遍那首《蟲》,緊接著咂了咂嘴,“這旋律絕對不是雲舒的……很明顯是你的手筆吧?”
葉歧路大笑道:“當然是我啊!我們好歹也是玩兒rock的,這點兒尊嚴能沒有?易雲舒是屬於秘密樂隊的,我們總不至於去發一張滿是秘密樂隊的味道的專輯玩兒吧?”
“行吧,這些歌兒不錯,本來我還想加幾首我的創作呢,不過我一看這些泛黃的紙,就聞到了故事的味道——”邱嘉藍賊笑了一聲,“我就不湊熱鬧兒了,回頭我們再出一張全是我寫的歌兒~咱倆兒一人一盤兒,互不影響。”
“行啊!”葉歧路從收銀台後麵站了起來,拿下旁邊掛著的大棉衣,一邊穿一邊說,“趕明兒叫上大非和立文,我們再好好討論一下吧。”
“恩,可以。”見葉歧路走了出來,邱嘉藍將吉他譜疊回原樣兒塞回葉歧路的大衣外兜兒裏,“順便也把雲舒他們找來吧,大家研究一下簽在哪裏比較好。”
葉歧路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下,但也隻是稍縱即逝的那麽一下子而已,他又笑了起來,“他們?就算了吧……我們自個兒的事兒,自個兒處理吧。”
邱嘉藍:“…………???”
葉歧路拉開音像店的大門,低著頭走進了風雪中——
邱嘉藍看著葉歧路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總覺得……
不太對勁兒……
葉歧路和易雲舒,或者和秘密樂隊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後來的發生的一切,讓邱嘉藍證實了自己的第六感。
葉歧路和易雲舒之間,竟然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兒那麽簡單,而是尼瑪天塌了的大事兒啊!
以前搖滾圈兒裏最著名的一對好哥們兒——葉歧路和易雲舒,兩個人好到今兒去你家住,明兒來我家住,成天兒黏糊在一塊兒,甚至葉歧路就是易雲舒在西二旗方曉組織的那次party裏帶進圈兒裏的,更有91年的聖誕節,在北京郊外的那場發生了一場巨大的意外事故的party上,當時香港影壇最如日中天的女神左珊身負重傷息影一年有餘,而當時葉歧路可是被易雲舒按在懷裏保護的毫發無傷——
兩個人的兄弟情義在圈兒裏都傳為一段佳話了。
結果呢?
1993年的年頭,幾乎是一夜之間,這對兒搖滾圈兒裏最著名的好哥們兒,成為了一對王不見王的角色。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連秘密樂隊和象牙塔樂隊的成員都一頭霧水雲裏霧裏。
前一天他們還住在一起,從同一個家門兒裏出來去了傅傳心組織的party,結果沒人能預測到,那個大年初一的party,竟然成了葉歧路的易雲舒的絕唱。
從此之後,有他沒他,有他沒他。
滌非和顧小白他們問了好幾次,兩個人一個夾著煙沉默不語,一個隻是雲淡風輕地淺笑。
滌非問葉歧路:“你倆兒怎麽回事兒?茬架了?難道是因為左珊?”
葉歧路笑了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滌非:“…………”
顧小白問易雲舒:“所以,你倆兒這是玩兒真的呢?真絕交啦?多大人兒了,還玩兒絕交這一套兒呢?”
“…………”易雲舒拿下嘴裏的煙,要往顧小白的身上按。
顧小白立馬開溜兒了,“行,你愛幹什麽幹什麽,懶得管你丫挺的。”
等到顧小白走了,易雲舒直接將煙頭丟到地上用鞋底用力踩了踩,過了一會兒,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時間久了,身邊的人也懶得再問他們之間的事兒了。
最後,葉歧路和易雲舒從好哥們兒變成王不見王的事兒,差不多已經是圈兒裏人的共識了。
不過好在沒過多久,秘密樂隊就前往日本發展了。
圈兒裏的人、乃至秘密樂隊其他成員都不知道易雲舒究竟是怎麽想的。
畢竟他們出道在台灣,發展到最鼎盛的時期,易雲舒卻毅然決然且態度強硬的要求回到國內發展,並且指明要在北京。
他們在台灣打下的江山全部拋之腦後。
那個時候所有人,包括顧小白他們都能強烈的感覺到,易雲舒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搖滾夢,已經沒有任何的野心了,他好像就想一輩子窩在北京這塊地兒。
而現在,距離他們離開台灣還沒過上太久……
在易雲舒和葉歧路王不見王之後,易雲舒仿佛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對搖滾的熱情和野心,說什麽都要去日本歌壇發展,誰都攔不住——
在秘密樂隊前往日本沒多久,象牙塔樂隊的第一張專輯就發行了。
如果不是葉歧路和易雲舒在圈兒裏已經被公認絕交——擱在以前,搞不好大家都會懷疑易雲舒將樂隊拉倒日本的目的是為了給葉歧路的樂隊在國內讓路呢。
象牙塔樂隊的第一張專輯,從策劃到製作到全部的作詞作曲編曲,全部出自他們本人之手,簽的是廣州那邊兒的一家資曆雄厚的公司。
葉歧路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樂隊的實力,但是北京的一個地下樂隊,能被這樣兒的公司簽下,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兒。
後來他才從經紀人那兒聽到,是圈兒裏有人推薦的。
至於推薦人是誰……
葉歧路沒有問,因為他已心知肚明。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在圈兒裏有這樣的地位,以及,對他的關心呢?
他們的專輯在93年中下旬發行了。
這張專輯,被葉歧路命名為:《兩個人的演唱會》
其實本來他是想命名為《二十六中的夜晚》的,但是被樂隊的其他三人全票……
否決。
傅立文抱著貝斯斜躺在錄音室的沙發上,二話不說直接擠兌葉歧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丫這是給你母校做廣告兒呢?幹脆你丫整一首二十六中的校歌兒吧!”
滌非揉了揉下巴,慢慢地說:“其實吧,好像還好……但是除了咱們北京人,會有人知道北京市二十六中學嗎?大概全國各地都有二十六中吧……更加沒有代入感了,你要是真想歌頌母校,還不如來個《清華大學的夜晚》呢,好歹全國人民都知道,並且格調兒比你那個二十六中高不知道哪兒裏去了……”
邱嘉藍點了點頭,“我同意大非說的,二十六中實在沒什麽美感啊……”
葉歧路:“…………”
清華大學的夜晚是什麽鬼!
完全不是一會兒事兒好麽!
不過葉歧路不想做多餘的解釋,畢竟這個解釋估計得說上個一天一夜,他想了想——其實他在二十六中的一千多個夜晚,值得紀念的日子很多啊……
例如——
葉歧路提議道:“那叫《兩個人的演唱會》怎麽樣?”
其他三個人琢磨了一下,不知道是之前的實在太差對比的,還是怎麽樣,總之全票通過。
於是第一張專輯就定為《兩個人的演唱會》,不久之後全國發行。
作者有話要說: 在象牙塔樂隊第一張專輯發行當日,秘密樂隊結束了日本的行程回到了北京——全程沒人敢在易雲舒麵前提葉歧路,更別說他們樂隊的專輯和歌曲了。
出了飛機場,他們就坐上了公司派來接他們的車。
易雲舒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一會兒。
車裏的廣播電台播放了一首歌。
前奏一響,易雲舒立刻睜開了眼睛!
這是……!
易雲舒直勾勾地盯著廣播,不語一字。
隻是眼角有一點兒泛紅。
坐在副駕駛的衛武不知道易雲舒怎麽了,還以為他是聽到了葉歧路的聲音氣到了,趕緊按掉了廣播。
易雲舒抬眼看著衛武,滿臉的“求解釋”。
衛武歎了口氣,“說了你甭生氣,這是象牙塔的歌兒,他們的專輯今兒發行,我們也沒敢跟你說。”說著他就從擋風玻璃前的台子上拿起一盤兒磁帶,轉身遞給易雲舒。
易雲舒接過的同時看到了磁帶上麵寫的專輯名兒。
隻要一眼,他的手就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兩個人的演唱會”
竟然是兩個人的演唱會!!!
“唉——”衛武歎了口氣,“晚上有party,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不!”易雲舒的眼神變得無比的堅定,“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