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易雲舒覺得自己應該再去廁所清醒一下。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開到最大的水流嘩啦啦地流淌著, 易雲舒將腦袋整個放在了涼水之下一遍一遍的衝刷——
十幾分鍾後, 他關上了水龍頭。
抬眼看向鏡子——
一串又一串地水痕順著他的黑發淌進他的脖頸裏。
然後廁所門被人從外打開。
一個男人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鏡子裏——他的視線裏。
易雲舒透過鏡子直直地看著對方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走向馬桶。
路過易雲舒的時候,葉歧路很自然地拍了一下對方的屁股,“你把自己關在廁所裏快半個小時了。”
易雲舒:“…………”
葉歧路打著哈欠站到馬桶前,慢悠悠地掏出自己的東西開始撒尿——
“…………”易雲舒在鏡子裏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想起了上次在醫院的時候,葉歧路幫他用手擦的事情——那種觸感仿佛烙印在腦海的最深處一樣,何止是記憶猶新, 現在他還能輕而易舉地回想起……
看著看著,想著想著……
易雲舒明顯感覺到自己又不好了。
有點躍躍欲試,有點抓耳撓腮……
這個時候葉歧路已經撒完尿了, 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手紙卷了一下,仔細地擦了擦。
易雲舒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葉歧路又打了個哈欠, “好困, 沒到6點我就睡不醒。”
“那你進屋兒再睡會兒吧。”易雲舒下意識地給出一個最合理的建議。
“恩。”葉歧路走過易雲舒的時候又住了下腳,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你一直站在鏡子麵前冥想什麽東西呢?”然後還沒等易雲舒回答, 他就用一隻手遮著嘴巴,像說悄悄話一樣, 輕輕貼在易雲舒的耳邊用綿長的氣聲說:“鏡子裏有鬼——”
易雲舒渾身一激靈。
葉歧路看到易雲舒的反應,開心地笑了出聲, 心滿意足地回屋了。
過了好幾分鍾, 易雲舒才慢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雞皮疙瘩的手感如此真實。
葉歧路以為他是被那句突如其來的有鬼給激到了,實際上……
他媽的壓根兒就不是!
他說了什麽根本重點!
重點是……
“…………”
易雲舒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十分莫名其妙。
葉歧路躺回床上倒頭就睡。
易雲舒又在水龍頭下衝了十分鍾,直到完全清醒過來, 他才拿著毛巾從廁所裏出來。
一推開臥室的門,入眼便是葉歧路的肉丨體。
這一次他將襯衫給扣好了,全身上下沒什麽多露的地方,最多是因為修長的四肢舒展著,隱隱約約能看到完美的腳踝和手腕。
易雲舒又想起了他的夢——
現實中的葉歧路的長腿比他夢中的還要更加筆直修長,即便是被黑褲結結實實地包裹著,也不能減上哪怕一分。
葉歧路慢慢地翻了個身。
褲腳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翻了上去。
他又動了動腿。
更加猝不及防的,小腿突然暴露了出來——無可挑剔的外形,蒼白緊致的皮膚、恰到好處的肌肉……
易雲舒又愣了一下。
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在視丨奸葉歧路嗎?
太他媽可怕了!
易雲舒甩了甩頭,並長籲了一口氣,關上了燈。
臥室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他輕車熟路地跳回床上。
不管了,先睡覺!
葉歧路的生物鍾讓他雷打不動的在6點清醒。
打打哈欠,揉揉眼睛,往旁邊一看,他稍稍呆了幾秒,接著他挑了下眉詢問道:“怎麽了?”
易雲舒輕聲說:“沒事兒。”
“沒事兒你不睡覺瞪兩眼珠子看我幹嗎?”葉歧路微微笑了一下,“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兒了呢。”
一聽到葉歧路這話易雲舒就不高興了,他口氣明顯不怎麽好:“沒事兒我就不能看你了?”
“…………”葉歧路想了想,“這倒也不是,人長著臉不就是給別人看的?主要是你也稍微考慮一下我好吧?誰大早晨一睜眼睛被人直勾勾地盯著能和沒事兒人兒一樣?”
“我就能!”易雲舒不知道哪來的氣性,“要不以後你見天兒早晨盯著我!你看我會不會像你這樣兒的反應。”
“…………”葉歧路歪了下頭,有些迷茫地問:“哈?”他想了一會兒,高材生的腦袋最近在易雲舒這兒總是碰壁,腦回路根本接不上軌啊!他問道:“好端端的我盯著你幹嘛?”
易雲舒一時語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葉歧路起身去廁所,正準備洗臉,就看到了盥洗台上易雲舒為他準備的新牙具。
他拿起來確認了一下,確實是嶄新的。
葉歧路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洗漱了起來。
在葉歧路洗臉的時候,他聽到了大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
易雲舒出門了。
“…………”葉歧路一邊洗臉一邊無語,這人也夠可以的,和外界傳聞的簡直沒什麽兩樣兒,也太我行我素隨心所欲了點兒,好歹等他離開了再走啊,就這麽把客人丟在家裏,毫無待客之道啊……
不過這次葉歧路是誤會了易雲舒。
十幾分鍾後易雲舒就回來了,手上還拎著新鮮出爐的豆漿油條。
葉歧路正在圍觀客廳裏屬於易雲舒的各種各樣的樂器和設備。
葉歧路輕輕從牆壁上摘下一把精致的笛子,不止笛子本身,甚至連吊墜都梳理得一絲不苟。
——易雲舒一開門就看到了葉歧路細細端詳笛子的畫麵。
“會吹笛子嗎?”易雲舒低頭換鞋。
葉歧路如實回答:“不太會。”
易雲舒走了過去,“你二胡有點兒出神入化,是童子功嗎?”
“算是吧。”葉歧路將笛子重新掛回牆上,“我三歲的時候就跟爺爺學二胡了,後來上學了,同學們笑話我說二胡是要飯的才玩兒的,還要給我個破碗兒讓我上街要飯去。”他笑了起來,“氣的我就丟下二胡不玩兒了。”
易雲舒將早餐放在音響上,也笑了起來,“什麽破碗兒,真能臭貧。”
“嗨!”葉歧路不服了,“我騙你幹嘛!”
“我沒說你騙我呀。”易雲舒拿起一杯豆漿坐到鋼絲床上,“小屁孩兒的時候都那樣兒啊,我以前同學還說我吹笛子的時候像土拔鼠兒呢。”
“哈哈哈哈哈哈——”葉歧路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吹笛子像土拔鼠兒是什麽鬼!”
易雲舒聳了聳肩,“說是倍兒像肥嘟嘟的土拔鼠兒撅個大屁股啃胡蘿卜的傻樣兒,氣得我見天兒跟他們茬架,笛子都打折不知道多少根兒了。”
“哈哈哈哈哈!”葉歧路扶著易雲舒的鍵盤笑得直不起來腰,後來幹脆趴在鍵盤上了,“撅個大屁股……哈哈哈哈哈哈……”
易雲舒的臉上忍不住也染了幾分笑意,“有那麽好笑麽?”
“好笑好笑好笑……”葉歧路一連說了好幾個“好笑”,指著易雲舒說,“要不怎麽都說小孩子的想象力是無窮無盡的呢,你不知道有多形象,土拔鼠兒哈哈哈哈哈哈,撅個屁股哈哈~”
“…………”
易雲舒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為什麽總是屁股屁股的……
就不能換個重點?
“do la mi——”
因為葉歧路笑得太歡實,胳膊肘不小心將鍵盤給按響了。
對視中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葉歧路將視線挪到鍵盤上,略微查看了一下,問易雲舒:“這玩意兒你插著電呢?”
易雲舒咬著油條走了過去,蹲下的同時推了下音響,插著各種插頭的插排綠色指示燈亮著,顯然是插著電的。
葉歧路也彎腰看了過去——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音響後麵的東西給吸引了過去。
深褐色的板子和一遝兒雪白的畫紙。
葉歧路吃驚極了,“你會畫畫?”
易雲舒也是一驚,葉歧路怎麽知道的?目光輕輕一動,他也看到了音響後麵的畫板。
“…………”易雲舒用很稀疏平常的口吻說,“我玩兒搖滾之前就是學畫畫的。”
葉歧路慢慢直起了腰。
簡單的一句話,裏麵蘊含的東西不要太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知道了易雲舒的家境一定是非常好的,至少是絕對不差錢兒的。
七八十年代家裏經濟條件能承擔得起孩子又學笛子又學畫畫的,不說鳳毛麟角,也是屈指可數。
易雲舒將畫板慢慢抽了出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很久沒動筆了,以前就是我想學畫畫,但我爸爸不同意,是媽媽支持我,執意送我去美院的,結果我自己個兒從美院退學跑去玩兒音樂,有我這樣兒的兒子,大概她是傷透心了吧——”
葉歧路悄悄拿起翻蓋在地的幾張畫作。
一張又一張地查看下去,清一色全是左珊。
她在哭、她在笑、她和花兒,她和鳥兒,她在跑、她在跳、她穿著裙子、她帶著帽子、她在雨裏、她在風中……
葉歧路挑了挑眉梢。
這些畫……
回憶有多美,現實就有多苦……
葉歧路看著蹲在那有些落寞的易雲舒。
他悄無聲息地將作品原封不動放回原位,然後輕輕摸了下對方的頭頂,“來吧——”
“啊?”易雲舒迷糊地轉過頭。
“來,畫我。”葉歧路笑了起來,“給我畫一張,讓我見識一下易大畫家的水準。”
易雲舒呆呆地看了葉歧路好幾秒,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真的?”
“這有什麽可扯慌兒的啊?”葉歧路從牆角拿起易雲舒的吉他,背到後麵,仔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吉他背帶,坐到了鍵盤旁邊的椅子上——
“就畫我和吉他鍵盤。”
易雲舒凝視著葉歧路,簡直離不開視線。
“快來啊。”葉歧路又說了一遍。
“……好。”
易雲舒從筆筒裏抽出一根鉛筆,用小刀削圓了頭,拎著畫板坐到了鋼絲床邊,他豎起畫板放在大腿上,捏著鉛筆卻遲遲下不去筆。
因為他聚精會神地注視著葉歧路。
因為對方在衝他微笑。
因為他的手在抖!
作者有話要說: 歧路這撩得太血腥了!雲舒表示脆弱的小心髒根本扛不住啊!
歧路:[拿著畫]真好看!
雲舒:[嚴肅臉]那是因為你好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