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緊接著,燈光再次消失。


  下一個樂隊登場了。


  是由清亮的鋼琴聲開場的——那是從鍵盤發出的聲音。


  他們沒像黑風車樂隊那樣用燈光玩弄觀眾的心理,而是直接將燈光開到最大一檔——這樣反而更方便人們去欣賞、去膜拜主唱那迷醉的表情。


  葉歧路一見到他們就睜大了眼睛。


  太難以置信了!


  站在舞台之上、話筒架前的主唱竟然是易雲舒!


  在絢爛的燈光下,他的那張帥氣的臉蛋足可以去演一場好萊塢電影。


  而他身後的是顧小白和衛武他們。


  而這場才是將氣氛真正的推到了無可比擬的巔峰!


  單塊組讓吉他時而電子時而鬼畜,鍵盤也不落下風,甚至有的段落在和吉他對飆的時候還略占上風。


  而作為主唱的易雲舒基本上已經進入自我世界裏了——葉歧路甚至懷疑易雲舒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出還是在做夢。


  “我操!這是搖滾嗎?”趙誌東丨突然之間罵了一句出來,但他聽了半分鍾,又超乎意料地大叫:“迷幻啊,是迷幻嗎?秘密樂隊這幫人真他媽是瘋了!玩迷幻?”


  迷幻?單單是聽到這個詞,葉歧路就有一種顧名思義的感覺……


  趙誌東繼續說:“這種搖滾類型的核心就是迷幻丨藥。在國外,迷幻樂隊的主唱經常嗑著藥上台,壓根兒不是什麽新聞。但這兒是中國,易雲舒要是敢碰迷幻丨藥可夠瞧的。不過今兒算是大開眼界了,我人生中第一次聽到現場版的迷幻!我們之中也有人唱迷幻了!”


  可是,顯而易見的,趙誌東的百感交集已經被淹沒在了浪潮裏。


  這也是迷幻搖滾的魅力,主唱越是如夢似幻,觀眾越為之瘋狂。


  因為他的美貌,因為他的歌喉,因為他的另類和迷幻。


  他將牢牢抓住所有人的心,控製他們,支配他們,讓他們為他發瘋,為他發狂!


  “randsoftlies(結束了笑聲和溫柔的謊言)


  ddie(結束了,我們爭相赴死的斷魂之夜)


  d……(這是結局……)”


  漸漸的,漸漸的,靜止了。


  這個空間靜止了,這個時間靜止了。


  在跳舞的人停止了舞步,在呐喊的人閉緊了嘴巴,在哭泣的人不再流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央,五彩絢爛的光芒之下的易雲舒。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笑了一下。


  “father……”


  “…….”


  他在發光,仿佛天使降臨人間。


  “……killyou.”


  “mother……”


  就在所有人近乎靜止的時候,吉他和鍵盤卻不合時宜地瘋狂彈奏。


  連葉歧路都能感覺到吉他和鍵盤,甚至鼓和貝斯逐漸上升的焦躁,這首歌曲的樂手在拚命地按鍵盤、推弦、敲鼓。


  然而還是無法阻擋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雙手合十。


  包括葉歧路也不例外,他也在等待——


  等待——


  等待——


  樂手們永遠拉不回一個已經瘋掉了的主唱——


  因為他已經牢牢地將所有人控製在了掌心之中。


  他再次笑了,還是隻有一下。


  “……*!*!*!*!*!*……


  “*you!”


  天使一瞬間變成了魔鬼!

  此時此刻,葉歧路才真正體會到了趙誌東所說的“瘋狂”!

  這個地方沸騰了!


  這個世界沸騰了!


  瘋狂的呐喊已經遠遠不夠讓人們宣泄,他們隻好張牙舞爪起來!

  而這個時候的葉歧路已經目瞪口呆了,甚至有點頭暈目眩!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台上台下的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表演結束。


  台上的人已經在收拾自己的樂器了,之後還有幾個樂隊將要上台,不論他們的表演是否震撼,但對於葉歧路來說,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因為他的腦海中正在進行著一場有帶有現代色彩的藝術革命。


  ——“live.(這裏沒有對與錯,這裏沒有任何原因,這裏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人類最吊詭、也最厲害的武器就是語言和文字,它們在特定的情境或氛圍下,很容易就會產生一係列的精神控製——


  比如傳銷組織,他們熟練地玩弄話語、玩弄人性的*,描繪出一副“美好的藍圖”,大部分人輕而易舉地深陷其中,失去思考能力。


  同樣的,通過玩弄語言、玩弄思想、玩弄意識從而塑造出與道德對立的情境,大部分人的原欲、原惡、原罪就會彰顯——這也是為什麽大多數現代文明國家會禁止暴力和色丨情。


  如果人類不壓抑,任由這些噴發,結果完全無法想象。


  而這個由易雲舒帶領的名為“”的樂隊到底想表達什麽?

  也許它隻是個意向,是主唱失去理智後的胡言亂語。也或許它連意向都不是,隻是主唱一場關於原欲的精神控製遊戲……


  也說不定是主唱從尼采的悲劇哲學解讀俄狄浦斯,想傳遞給人們古希臘悲劇心理……


  又或許……?

  嗬,誰知道呢!


  不論是哪種,葉歧路都無從知曉,這是,是非常成功的秘密。


  能將音樂玩到讓他不停地去聯想他課餘讀過的那點似懂非懂的哲學知識……葉歧路是無話可說了,甚至是有點刮目相看。


  而更意外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鄒隊長穿著英姿颯爽的警察製服從天而降!


  身後還跟著少說十幾個警察。


  他大手一揮,舉起大喇叭貼在嘴邊,用力大喊道:“聚眾傳播淫丨穢思想!把台上麵的全部給我抓起來!一個都別放過!”


  被喇叭放大的聲音風卷殘雲般,讓上一秒還在熱血沸騰的空間頃刻間鴉雀無聲。


  人們在麵麵相覷。


  看到鄒隊長,滌非立刻去扯葉歧路的胳膊,“這不是前一陣子在隆福寺逮住你的那個警察嗎?咱們還是快跑吧,他攥著你的小辮兒,甭在這節骨眼兒撞上槍口!”


  葉歧路抬頭看了一眼舞台——顧小白本來還異想天開著把鍵盤背走,但千鈞一發之際一切都來不及了,易雲舒直接拉著顧小白從舞台上飛跳進人群中。


  葉歧路暗暗讚了一下。這個舉動才是正確的,水能載舟的道理啊……這麽多人都擠在那,警察哪能這麽好抓的。


  “先用不著跑,”葉歧路說,“他這次是來抓易雲舒他們的,又不知道我們也在,這兒全是人,他能看到我們?”


  “可是歧路啊……”滌非用力地拍著葉歧路的手,目光鎖定在他的身後,“他在往我們這兒來了啊!”


  接著就聽到鄒隊長在不遠處叫道:“哎呦,這不是小金同學嗎?你們戲劇學院的老師知道你見天兒的往這種地方跑嗎?”


  趙誌東剛才光顧著看易雲舒他們那邊了,沒注意葉歧路這邊,一轉眼怎麽鄒隊長往他們這兒來了呢?再一聽鄒隊長的話,他說:“你們到底有什麽軟底子在他手裏捏著?鄒隊長可是軟硬不吃的主兒,甭跟他叫板,今天他的目的不是你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快跑!”


  話音未落葉歧路就撒丫子跑了。


  雖然他們這次是來抓秘密樂隊聚眾唱淫詞豔曲的,但葉歧路可是他上次在隆福大廈就想收拾的人,鄒隊長哪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已經有十幾個同事去追秘密樂隊了,他這次絕對不能放過葉歧路!

  於是鄒隊長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


  葉歧路到底比鄒隊長年輕,而且自身體力和速度都達標,一路風馳電掣將鄒隊長徹底甩在身後。可鄒隊長也不是吃素的,比賽跑雖然追不上葉歧路,但也不會被落下太遠。


  葉歧路在後台的小路轉來轉去,前麵一個拐角處,他剛拐進去——


  下一秒,就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顯然兩邊的人都在飛跑。


  慣性使然,葉歧路拉住對麵的人,一起往後退了幾步,身體重重地摔在了牆上。


  真他媽疼!


  但葉歧路立刻就穩住了自己,接著穩住了對方。


  正是易雲舒。


  他的後麵還跟著顧小白,一個刹車沒摟住,差點又撞一次車。


  “他在後麵!”葉歧路豎起拇指,指了下身後的方向——“往回跑!”葉歧路顧不上其他的了,推了推他們兩個,讓他們沿著原路返回去,來不及解釋太多,又帶頭大跑起來。


  葉歧路不認識這裏的路,隻能瞎亂繞,竟然讓他從廚房的小後門繞了出來。


  門外有兩個老伯推著手推車,推車上麵擺放著一個個的大塑料桶,異味很大,那是收取飯店需要倒掉的剩餘食物,回去當豬食喂豬的。


  他們幾個還差點跟收豬食的老伯撞上。


  多虧了葉歧路的身體控製力比較好,才避免了悲劇發生……


  這個地方離葉歧路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已經很近了,他快速衝進停車場,騎著自行車出來。


  易雲舒他們兩個還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


  騎近了才聽到顧小白說:“雲舒你真是……唱瘋了也沒你那麽瘋的啊……我和小五岩子都快要把家夥事兒給彈出個窟窿眼兒了,就是為了提醒你甭再往下唱了……結果你呢……看看現在,搞得狼狽不堪的,這都叫什麽事兒啊?!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家夥事兒還在裏麵呢,搞不好老板都得攤上事兒。”


  易雲舒眉心微攏,挑起眼角看著顧小白。


  葉歧路騎車過去,停在他倆的麵前,“你們還有兩個人呢,他們呢?”


  “甭管他們,”顧小白看起來有些煩躁,“雷子要揪的是雲舒,他們最多就是吃掛落兒。”


  說話間葉歧路就看到從易雲舒和顧小白後麵,剛剛他們跑過來的那條路上有身穿警察製服的人跑來了。


  “我操!他們來了!”


  顧小白趕緊回頭一看,然後二話不說就拉著易雲舒上了葉歧路的自行車後座,還拍了拍葉歧路的肩膀,“兄弟,之前的事兒都是我們的不對,在這跟您賠不是了,算我求您,趕緊把雲舒帶走,貓兩天避避風頭再說,啊,就拜托您了啊——”


  葉歧路:“…………”


  這……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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