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不破不立（下）
蔣邃眯眼笑道，“雖然沒有查清楚那一天她落水的原因究竟是為何，不過旁敲側擊，根據其他的線索查詢，差不多可以知道，是因為方君她偷聽到了方從雲和方婆婆的談話，而談話的內容，是關於童童。”
“真是沒想到，當年那方從雲不過一半大的丫頭，竟然就能布置這般多了，心計如此之深，真是後生可畏啊！”沈慎緊緊鎖眉，冷著一張臉說道。
“方從雲的生母柳姨娘在方家耀武揚威了那麽多年，逼得方夫人和方大小姐偏居一隅，退避三舍，方家的下人捧高踩低，她們母女在方家收攬了一群心腹為她們做事也不足為奇。”蔣邃淡淡說道。
沈慎沒再說話。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沈慎不想再談及當年，說起當年方從筠和其母親在方家受的委屈，他就覺得十分難受。
當年那方老爺為何敢如此對待他妹妹和方從筠？明明當初也是他主動來求娶的她啊！愛逝情消，就成了這樣了嗎？
不。不是的。
隻不過是因為她娘家無人罷了。
如果他早一點，早一點功成名就，方家那群人，上上下下，還敢如此對待他妹妹和外甥女嗎？沈慎冷笑，再看看等他凱旋歸來，成為了大將軍之後，方家人的那一群嘴臉，真是令人憎惡。
他為什麽如今對韓老十分有好心，對韓老的話很是相信，也不過是因為韓老是為數不多，當初幫了方從筠許多的人。雖然他沒有說，也沒有對韓家做出個什麽回報的姿態，但一切的一切，他都是記在心裏的。
韓老後來是如何教導的她，如何輔助她接手、壯大方家票號；又如何在她失蹤了之後，如今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力求保住方家票號，等她回來。
可惜後來，等來的不是她的歸來，而是她的死訊。
沈慎突然之間就想通了，不破不立，她說得多。一個小丫頭片子都能看得開、想得通的問題，怎麽自個兒還糾結了這麽久呢！
方家票號沒了，就沒了吧！
沈慎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麵帶微笑的對蔣邃說道：“那就有勞你再去詳查一下，看那寧家人，是不是她外祖那一家。”
“如果是呢？”
“如果是，就幫他們一把。”
至於寧家，沈慎也沒有太多惡感。他們舅甥都是親人緣薄的人，如今她另有自己的一份機緣，多了這麽多疼愛她的親人，他也沒有必要自私的害怕失去了她，就故意搗亂。
若是那個沒良心的死丫頭真的拋棄他了，他也不怕，現在不是還有童童了嘛！
……
沈慎和蔣邃剛談完，就聽見通報方從筠回來了的聲音。
方從筠和天陰道長的談話，徹底改變了她對天陰道長的看法。他們的對話時間並不長，聊得也不多，然而短短數語，卻激起了方從筠心中的驚濤駭浪。
她沒有想到，天陰道長竟然真的看出來了！
“世間怪事，無奇不有。”天陰道長笑道，“方小姐能穩住本性，初心不改，目標堅定如一，也是不易。”
“那這件事你會告訴我舅舅嗎？”
“嗬嗬……貧道非多嘴多舌頭之人。該知道的，自然都會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不會知道。”天陰道長雲裏霧裏的說了這麽一串話。
方從筠沒聽懂，但她聽懂了他表態，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就放心了。
天陰道長將她叫出去透了底，也不過是好心，他雖然算出了她的不對勁之處，但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算對了！如他所說的，世間之大，什麽奇怪的事情都能發生，但是他沒有遇見啊！
如今，自己也有緣遇見了這麽一樁，天陰道長總算得償所願，方不負修道此生。
回來後就立馬打聽童童的去處，得知在沈慎書房這邊，便將買來的東西交給下人，讓幫忙送去後院她的房間，就徑自朝書房走去了。她剛踏進院子，正好和從書房走出來的沈慎與蔣邃二人碰了個麵。
蔣邃驚奇笑道：“還以為今天晚膳時才能見到你呢，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方從筠撇了撇嘴，“我一個人有什麽好逛的，隻不過去買了一些缺少的必要東西，就回來了。”
蔣邃了然：“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下次再出去的時候，讓我陪你去是吧！”
換一個姑娘被他這麽撩一下，說不準就春心蕩漾了，然而他麵前的人是方從筠啊！她翻了個白眼送回去，“你若是跟著一路，我怕是剛出了這個門兒，就想打道回府，沒有興致再繼續逛下去了。”
“姐姐姐姐……那下次童童陪你好不好？”童童跑過來抱著她的腿湊熱鬧。
“好呀！”她溫柔的刮了刮童童的小鼻子，區別待遇就是這般明顯。
在邊上冷眼旁觀的沈慎的眉頭卻是越來越緊，自己外甥女和蔣邃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而且他雖然知道，她和蔣邃之前的交情不錯，但也隻當平平，之前看見二人談笑嬉鬧，也以為是偶爾一次，蔣邃興致好了，才顯得平易近人。
可現在多次看下來，他發現每一次，在自己外甥女麵前，蔣邃都是這樣的時候，沈慎覺得大事不妙了。
蔣邃是什麽人？
在京城的時候，不管是為了他的權勢地位，抑或是他的人品容貌，傾慕他的女子多不勝數，主動投懷送抱，不求名分的也是甚多，可是他從來都不假辭色。
他甚至有一次，在無意之間還聽當今聖上憂愁的談及過自家堂叔，他比蔣邃還小呢，不說妻妾成群，也都有好幾個妃嬪了，可自家堂叔呢，還是孤零零的可憐一個人。
當今聖上對沈慎十分欣然，在得知沈慎還有一個外甥女之後，表示“外甥肖舅”，也定然非同一般女子，有意撮合兩個人。沈慎對此並不太樂意，但也沒有拒絕的權利，隻得由著當今聖上和蔣邃暗中觀察、並且照顧自己的外甥女。
他安慰自己的想，按照孝親王對女子的厭惡程度，說不準他也不喜歡自己的外甥女呢！說不定不會有什麽事情呢！
現在還可以借助當今聖上和孝親王的權勢，他們暗中幫外甥女一把。
彼時，方從筠剛剛接手了方家票號，正是四麵楚歌的時候。
一想起這個，沈慎就忍不住笑了——苦笑。後來他忙於征戰沙場，長期在邊疆，在京城的時候不多，很多時候都顧及不上方從筠，隻得滿懷憂愁的將外甥女交給了蔣邃幫忙暗中照顧。
後來，他根據蔣邃對自己態度的變化，隱隱覺得可能這件事有得提，懷疑他還真的看上了自己外甥女……現在外甥女變了一個人，還是被他給再次盯上了。
難道，這真的就是有緣分嗎？
天陰道長對給方從筠算的姻緣卦後，說的那一句詩文，突然之間就闖入了沈慎的腦海之中。
幾年空座莫人招，今日新花上嫩條，千裏有緣千裏會，他鄉異域也相交。
“舅舅，舅舅……舅舅！”
“啊！”方從筠一連叫了好幾聲，才將沈慎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驀然驚醒，“怎麽了！”
方從筠有些無奈：“你在想什麽呢，都叫了你好幾聲兒了，都沒個回應。我們進屋去，別再院子中央趕站著，叫你一起進去啊！”
沈慎這才發現，蔣邃和童童都已經進屋子裏麵去了，估計是看自己一個人還傻愣愣的站在院子中央，所以她才來叫自己的吧，嗬嗬笑了一下：“走吧，我們也進去吧。”
……
在天津的這座隱秘的大宅子裏，方從筠和童童、沈慎，舅甥三人悠閑的渡過了幾日的時光，其中還有蔣邃時不時插入進來逗樂，過得好不逍遙。
舅舅也在，弟弟也在，還有一個雖然她並不是很想承認、但的確是她喜歡的人，也在這裏，方從筠覺得，這是她過得最幸福、最開心的日子了，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去報仇了，也不想要方家票號了，就想這麽安穩平淡，卻也開心快樂的過日子。
然而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清閑的隻是她們，在她閑散度日的這段日子裏，她基本沒有見過張管事、楊校尉、沈叔和陳老板等人，每天他們都早出晚歸，就連天陰道長，也隻在這座宅子裏住了不過三五日，便搬出去了。
據說，他已經接近順老親王了。
方從筠想，大概，離她走出這座宅子的日子，也不遠了。
隻要走出了這座宅子，陰謀、算計、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便撲麵而來，沉重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可是能怎麽辦呢？還是必須要堅強的麵對啊！
關於蔣邃和舅舅針對順老親王一事，方從筠並沒有好奇的多問，哪怕他們時常直接在她麵前說了出來，她也緘默以對。
多聽多看多記多學，少說話。
不過她不問，不代表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隻不過，她沒有想到，竟然是順老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