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一失足千古恨(中)
方從筠被問了個措手不及。
來不及多想,在韓老緊迫盯人的視線下,她不由自主的張口便道:“十二月二十一號。”
她出生在接近年關的時候。
不過剛說完,她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立馬改口道:“不對,應該是十二月二十二號。”
可惜已經晚了。
韓老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方從筠不禁後背發涼,垂眉低眸不敢與他直視。
對外她的生辰的十二月二十二號,但實際上她真正出生的日子應該是十二月二十一號才對。當時她出生的時候是晚上,那個時候她娘已經失寵了,雖然柳姨娘還沒有進府,但也不妨礙她爹另有寵妾。
不過那個寵妾的段位沒有柳姨娘高,哪怕她娘失寵,渣爹也沒有對她們母子太過分,頂多就是無視罷了。
乃至於在她出生的時候,因為時辰不對,她爹已經和寵妾就寢了,跑去通報喜訊的下人非但沒有得到賞賜,還挨了責備,被打了重重幾板子。
等到第二天她爹醒來,才想起自個兒的長女已經出生了,充滿了好奇的樂顛顛跑來看。眾人迎合他,都隻當她是才出生的,於她出生的日子就這麽改改成了二十二號。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哪怕是在方府,眾人所知的也都隻當她是十二月二十二號的生辰,並不知道是十二月二十一號。
方從筠嚴陣以待,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想著韓老發難的話,自己該編個什麽借口來應對過去。
結果等來好半晌,韓老總算開口了,結果卻是問:“這些日子你總是盯著那名姓沈的男子做什麽?”
方從筠愣愣的抬起頭。
苡藍和阿奇他們是她的人,她從來都沒有瞞著;但對於韓老和韓琦,她就防了一層了。這件事她沒有張揚開來,但也沒有做賊心虛似的躲躲藏藏,如果他們多加注意一下,可能會發現她的動作,但如果沒有發現,她也不會專程去告訴他們。
在沒有故意隱瞞的時候,她老早就做好了被韓老他們發現後的答複了。
麵帶笑意的開了口,剛發出一個氣音,結果又被韓老豎起手掌阻攔住。
“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不用拿那些敷衍的話來應付我,我聽得出來。”韓老說道。
方從筠嘴角的笑僵滯在嘴角。
好一會兒之後,方從筠自暴自棄似的扯了扯嘴角,無奈的笑道:“韓老您這樣倒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若是說的不是您想聽的,您怕是就又以為我是在糊弄您了,可偏偏實話就是那樣……您是想聽什麽話呢?”
她反問道。
韓老冷哼一聲,他就知道她沒那麽聽話,不會輕鬆的容易被他震住。
“你知道那戶姓沈的人家是什麽人嗎?”韓老又問。
方從筠繼續反問:“那您知道嗎?”
“當然知道。不止知道,我還見過他幾麵。”韓老麵上閃過一絲回憶之色,“別看他身無長物,就像個做苦力活的苦工,實際上他在沈家軍中任校尉一職,曾經乃是定威大將軍的心腹。”
為什麽說是曾經呢,因為定威大將軍人已經不在了;而他現在的這個情況,也不知道他究竟還算不算是定威大將軍的人。
方從筠十分配合的做出驚訝的表情,“不會吧?那他怎麽那麽窮,幾個兒子都快養不起了!”
雖然她心底是一點兒都不驚訝的。並且也不驚訝韓老會知道這些。
沈叔是舅舅的心腹手下,韓老也算是她的老師,她的自己人,所以兩邊的人見過麵,認識並且打過交道並不奇怪。
韓老在心中冷笑,裝!繼續裝吧!
既然她還要繼續裝下去,那麽他就陪她演唄!讓她知道,“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現在你既然知道那戶姓沈的人家的真正身份了,你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吧?”
方從筠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她該怎麽做?迷茫的看了韓老一眼,不解的搖頭。“不知道。”
韓老也不生氣,好聲好氣的說道:“以後離他遠點。他們的生意不做也罷。”
方從筠:“……”
等等!這怎麽和她以為的發展不太一樣呢?
大家不都是自己人嗎?韓老知道沈叔是舅舅的心腹啊!就算現在舅舅失蹤了,她相信韓老也絕對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不會看不起沈叔,那麽既然認出了他,她也不求讓性子冷淡的韓老對待沈叔有多熱情,主動上前去接濟、幫忙沈叔的都不想了,但也不該是這種情況吧?
她長大了嘴巴,有些理解不能,“這、這是為什麽?”
她舌頭好像打結了似的,話都說不清楚,方從筠停下來捋了捋舌頭,覺得順暢了,才又開始說道:“那個沈叔不是定威大將軍的心腹嗎?定威大將軍是大小姐的親舅舅啊!韓老你以前不是……是不是你知道沈叔做過什麽不好的事,不然為什麽讓我們離他遠點?”
韓老老神在在:“你想太多了,他沒有做過什麽事兒。”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按照他們那種當官的權貴做的事,若真是做了什麽大事還又被我知道了,你覺得我老頭子還能有命活到今天?”
這倒是不錯。
“既然沈叔沒有做過什麽錯事,那你為什麽對他這麽冷漠?”
“他是我兒子還是孫子?”韓老嗤笑,“我對我孫子都就那麽個態度,一個不相幹的外人,我還得多熱情!”
方從筠無力,韓老說得都好有道理,她有種濃重的無力反駁感。
可是心裏就是知道不對啊!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繼續無力的掙紮,“可是沈叔是定威大將軍的心腹啊,和大小姐有關係啊……”
這下韓老的表情終於恢複正常了,沒有不屑藐視,沒有冷嘲嗤笑,不過看了看那張板著的冷若冰霜的臉,方從筠直想扶額長歎,好像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韓老反問道:“她都已經死了,我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而且她隻是曾經當過我的東家,我韓家又沒有簽了賣身死契給她,憑什麽還要為一個死人鞍前馬後的賣命?”
之前韓老你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啊!
方從筠放棄和韓老扯主仆情誼這回事了。老頭子倔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但他存心要和你繞圈子的時候,你別妄想從他嘴裏拗出點兒什麽。
於是方從筠放棄一切戰略,直接問道:“那為什麽你要讓我離他遠點兒?”
她決定好了,等會兒不論韓老怎麽東繞西扯,她也學他,保準了中心思想反複繞著這個問題問,堅決不被他帶偏。
可惜她白用功了。
這次韓老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為難她,她一問,就脾氣好得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方從筠的錯覺。
韓老略加思索了一番,便說道:“因為事有異常,必定不妙。”
方從筠伸長了耳朵,欲求詳解。
“我剛才也和你說了,那戶姓沈人家的身份。堂堂校尉,跟著顯赫一時的定威大將軍征戰沙場,出生入死多年,就算定威大將軍出事失蹤了,他也不至於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吧?這是怪異之處其一。”
“其二便是,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傾家蕩產,家業全無,以至於淪落此等境地,但又為何要隱姓埋名呢?”
方從筠剛想說沈叔並沒有隱姓埋名欺騙過大家,話還沒有出口,就想到了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養父曾經是什麽身份的沈家四兄弟。
連自己的視如親子的養子,沈叔他都沒有坦言相告,更何況鄰裏之間呢!
沈叔他是沒有欺騙過大家,他隻是根本不和大家交流往來啊!
他壓根兒就沒有怎麽和鄰裏來往過,都是他兒子性子活潑的四處喊嬸嬸叫奶奶,把胡同裏的鄰居關係打得非常好,大家愛屋及烏,才會在每次看見他的時候,想到這是沈家四兄弟的父親,於是也麵色和藹親切的和他打招呼。
和他交往較多的,就算是她自己了,這還是因為他來她這兒買米的次數比較多,但每次也就那麽短短的幾句話,說完就走了,再沒有過多的交流。
看見方從筠的臉色變了,韓老得意了笑了起來,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方從筠就更加覺得別扭了。
其實這些她不是不知道,隻是沒有深想。
在她看來,沈叔是和她舅舅關係緊密相連的一個人,她隻想順著沈叔的這條線,順藤摸瓜找到舅舅的信息,不論是生是死,總得有個準信兒吧。
以及,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舅舅征戰多年,蠻夷一直都是舅舅的手下敗將,聞風喪膽毫不為過,而且舅舅在草原打仗多年,就算不是草原上的人,也對那片草原十分熟悉了解了,怎麽可能存在“深入草原,了無音訊”一說。
當初她在出嫁途中被匪徒劫走的事舅舅究竟知不知道?
到底是她連累了舅舅,還是朝中有人想算計舅舅,於是利用她來作為舅舅的軟肋,於是將他們舅甥二人一網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