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柳暗花明
苡藍本來已經絕望了。
扶紅樣樣都比她好，比她能幹，雖然不知道扶紅和姑娘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現在一切的事跡都征兆著，她將取代自己。
哦不……自己從來都沒有戰勝過扶紅，又何來取代一次。
苡藍悲觀的想，她不過是在扶紅和舉翠雙雙得罪了姑娘，姑娘無人可用之時，進入了姑娘的眼中，除了自己，姑娘沒人可用了。
姑娘應當是對自己不滿意的吧！
不然，為何在用了自己沒多久，又緊接著一連買回來兩個新丫鬟，還特地交給扶紅和舉翠來調教呢？
她對自己不滿，她隻是暫時用一下自己，她最滿意的還是扶紅和舉翠，哪怕扶紅、舉翠是蔣四爺的人，她也相信她們倆人，願意把新丫鬟交給她們倆人調教，企圖調教出兩個小“扶紅”和小“舉翠”吧。
隻要等兩個新丫鬟教出來了，自己就會立馬又滾回原來她的位置上，成為方宅中最默默無聞的那個人。
苡藍心底早就有這個想法，不過那時還不明顯，隻是若隱若現，在心底浮現了危機感，於是她立馬為自己另尋了一條新路。現在，新路又被堵死，曾經壓抑在心底的一切悲觀情緒悉數都湧現了出來。
阿奇是在這個時候找到苡藍的。
……
方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尤其當大家各有各的事做，都很忙的時候。
阿奇前院後院找了一圈，才找一個角落裏了苡藍。
她蹲在牆角下，麵朝牆壁背對庭院，本就柔弱的背影在此時此刻愈發顯得纖細瘦肉，長長的黑發在發梢處還有一些枯黃，在明媚日光的照耀下，像是被附上了一層金光。
阿奇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才開始見到苡藍姐弟時的情形。
姐弟倆人都麵黃肌瘦，雖然麵上很鎮定，垂眉低眼，恭敬的由著他們評頭論足的打量，實際眼裏透出深深的惶恐。她拉著弟弟的那一隻手瘦而韌，明明隨便一個男子輕而易舉就能折斷她的手腕，分開她們姐弟倆人，可看著她們緊緊相握的那兩隻手，卻沒有人去分開。
當時方姑娘看中的本來是隻有弟弟侍童的。年輕的丫鬟那麽多，苡藍在其中並不起眼，倒是侍童，那個年齡的男孩子倒是少得可憐。阿奇記得，方姑娘當時挑選了許久，最後看中了侍童，就是特地為了給童童找了一個年齡相當的玩伴。
不過不知道是人牙子聽錯了他們的話，還是人牙子聽對了但說錯了，他對著苡藍說讓她跟著他們走。
比起在牙行關著，能被人買走，是牙行裏多少奴婢求之不得的事。
結果苡藍一臉的抗拒了。
侍童因為害怕鬆開了握著姐姐的手，結果苡藍立馬一把抓住，死死不放，也不知道她當時哪裏來的勇氣，竟然說她要和弟弟在一起。她還算知道分寸，沒說什麽“要買我，就得把我弟弟也買走”之類的讓人笑掉大牙的話。
若是換個人，說不準就被她的不知趣給惹怒，直接走人了，結果在他心中素來冷麵冷心的方姑娘竟然動了惻隱之心。那是第一次，他發現方姑娘的心其實是很軟很好的。
最後，方姑娘一臉冷漠的將姐弟二人一起帶回了家。
……
阿奇故意加重了腳步聲，然後便看見苡藍的雙肩一抖，然後便有窸窸窣窣的動作聲，過了會兒，麵帶微笑的苡藍站直了身子回過頭，朝他招手：“阿奇。”
“你在這兒做什麽呢？”話一出口，阿奇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苡藍心裏素質還算不錯，笑意盈盈道：“沒什麽呀，就是事情都被人做完了，感覺自己沒什麽可忙的，就難得來偷一下閑咯！”她俏皮的聳了聳肩膀攤手，“扶紅姐姐和舉翠姐姐調教人的手段太高了，感覺兩個新來的小丫鬟都做得比我好。”
到底還是有一些吃味，不經意便流露了出來。
“哪能啊！薑還是老的辣，那兩個新來的丫鬟片子肯定比不過你的，相信我。”阿奇一臉正直的說道，惹來了苡藍的佯怒嗔笑。
她哪裏老了？
她明明也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好不好！
他難道不知道，女人最討厭的便是被人說她老了嗎？
安慰不成反倒踩中了所有女人的雷點，阿奇也是無妄之災。
“好好，是我錯了，還請苡藍姑娘原諒我無心之言吧。”阿奇可憐巴巴的討饒，“是我說錯話了。”
苡藍傲嬌的哼了一聲，然後腳尖在地上劃著圈，一半憂傷，一半難為情的讓阿奇給她找點事兒做。她想做事，讓自己很忙很忙，這樣忙起來了，她就不會東想西想了。
她不敢怪罪姑娘違背承諾，但心底到底還是失望難過的。
阿奇搖頭無奈道：“讓你輕鬆還不好麽，我想輕鬆一下還不成呢！你也就隻能輕鬆這幾日了，這還是看你前些時日天天起早貪黑的在韓宅幫忙太累了，方姑娘才特意給你放的幾天假，結果你還……真是忙碌命不成？”
“等過幾日鋪子開張了，可又得你忙活吧！”阿奇到底也還是沒有同意給她找事做，隻勸她好生休息，“等鋪子開張了，你到時再說想休息，留下我一個人在鋪子裏，我可是要翻臉的。”
苡藍臉上木木的，先是一臉迷茫，然後細細思索，像是個小孩子在努力理解長輩說的深奧的話，最後突然迸發出喜悅的神采，那雙死氣沉沉的雙眼瞬間變得神采奕奕。
“你說、你說我要去鋪子……是嗎？”這個大反轉……這真的是個大反轉啊！苡藍激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
阿奇斜乜著她：“不然？”
苡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摸摸鼻子小聲道：“之前……這幾天我看都是扶紅姐姐在忙，我還以為……”
阿奇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敢情在你眼裏，方姑娘就是這種出爾反爾的人喲！”
他本來還想再說什麽，不過見苡藍雙眼亮晶晶的，再回憶這幾日她的委屈和隱忍，心一下子就軟了，不好再故意捉弄她，語氣反而溫和了下來，寬慰道：“這幾日扶紅姑娘跟著我去鋪子不過是幫忙做下雜活罷了，讓你休息幾日還不好嗎？她和你可分工不同，你可是我們日後的第一女賬房先生呢！”
苡藍成功被逗笑了。
連日的陰霾終於霧散雲開，重見陽光。
……
仿佛一切真的都是大家為了她好，希望她休息幾日。
苡藍選擇性的忘記了那幾日怪異的氣氛、以及在韓宅裏看見的扶紅親手做的糕點。她來到鋪子裏的時候，看見韓琦見到她時欣喜萬分又努力內斂的眼神，突然鬆了口氣。
可能扶紅曾經想過做什麽，不過韓琦這關她沒能過去。
幸好，幸好……
想到這裏，她朝韓琦輕輕笑了一下。
或許曾經在姑娘麵前時，她心裏還有幾分傲氣，並不是很想按照她的吩咐和韓琦走得太近，給他其他方麵的遐想，隻想靠自己的本事走出來。
現在，苡藍告訴自己，她並不是特別的。有機會就緊緊抓住吧！
……
鋪子開張的第一天，就熱鬧異常，賓客雲集，而且來的人，一個比一個排場大，簡直快要閃瞎了附近小店掌櫃的狗眼。
身為外祖家的寧家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來了，與她有過合作且好聚好散的張家、周家、王家也來了，和她算是“不打不相識”的李家米行也來了，現在正與她合作的方家票號也來人了，甚至連蔣五爺蔣川，也派人過來了。
蔣五爺的人姍姍來遲，在他來之前，方從文的人是最後一個，大家以為這就是壓軸出場的人了，紛紛道喜祝賀方從筠開張大吉。
竟然和方家都扯上了關係！
除了方家，其他人來的都是正兒八經的家主，實在有事抽不出身的，來的也是看重的兒子、或弟弟等人；寧家更是寧大老爺連同兩個兒子都來了。
隻有方家，來的是一名管家。
但即便如此，大家依然沒有小覷方從筠。來的不是正主，但方家大管家的身份也並不低了，俗話說的話，宰相門前還抵得過七品官呢！
而且一開始便言明，是代表的方從文和沈清雨夫妻倆人來的。看來這位方姑娘很了不得啊，連夫妻兩個人都搞定了！
那位方少夫人，可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主兒。
眾人且暫時按捺下心底的訝異，抬起一張比方才笑得更加燦爛的臉，熱情的上前想要和方從筠說幾句話。
方從筠被眾人圍住，方家管家也麵帶微笑，眼底藏著傲氣的被大家客氣相待。
直到鋪子門外有人大喊，“迎，蔣五爺到。”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鋪子大廳瞬間鴉雀無聲，大家麵麵相覷，從對方的眼中得到了肯定，自己的確沒有聽錯。
蔣家的人？還是蔣家在明州的分號掌事人蔣五爺親自前來祝賀了？
大家的餘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方家大管家和方從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