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願為妾（下）
看著苡藍死死咬住下唇，唇色微微泛白，明明已經很害怕了，一臉驚慌害怕，卻依舊固執倔強的求饒，想要求她收回那句話，她心微微動了動。
此事是她失策了。
她竟然忘記了苡藍的想法，從她機敏的抓出機會，發現她人手不足的問題，然後想方設法自己學算術，以求讓自己走上另一條路，而不是繼續做一個下人，就應該知道苡藍的不甘心了。
放在平時，方從筠是很欣賞這類人的。
她輕輕淺淺笑了一聲，“強扭的瓜不甜，你不願意我也不想勉強你。隻是你可知道，若是順了你，我的事後麵就不好做了。”
苡藍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發現一線生機，激動的膝行了幾步，跪在方從筠腳邊道：“苡藍願意幫姑娘說服韓公子，辦成此事，絕不會誤了姑娘的事。”
這麽久，哪怕方從筠和阿奇隻字未對她提前過，但憑著他們對她吩咐的話，苡藍也知道他們對韓家祖孫的態度了——賣好，拉攏，收服。
苡藍越想越激動，發現了一條新的出路，她連忙不停的請求，想讓方從筠同意。
把苡藍送給韓琦，成全他，然後再讓苡藍開口吹枕邊風說服韓琦；和直接讓苡藍去找韓琦說服他……方從筠在這兩種方法裏思索，沉吟片刻後點頭應允了。
苡藍高興的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方從筠笑著收下了，“你要怎麽說怎麽做我也不管，我隻看結果。”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讓苡藍瞬間呆在原地，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的話，“如果事情辦成了，我會讓你跟著去賬房，跟著韓琦一起做事。”
自己籌謀了這麽久、準備了這麽久的事，還以為不知道要等待多久，突然就在這一天，幸運的降臨在自己頭上，苡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隻是夢一場，稍稍動作大了美夢便破碎了。
方從筠含笑掃過苡藍微紅的眼眶，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
估計是對韓家祖孫倆人的情分依舊在的原因，知道韓琦的心思，她第一時間想的是如何雙贏，而不是機關算盡分寸必爭。
將苡藍送給韓琦，她想著既成親了韓琦，也可以讓自己得償所願。不過這麽一來苡藍的賣身契也就會一並送往韓家，這樣一來，她能拿捏苡藍的手腕就隻有她親弟弟侍童了。
說起來童童跟著蔣邃走了，但並沒有帶上侍童。以前童童在的時候，他隻需要和童童一起玩，和童童一起讀書，其他什麽不用管，說是陪童童玩，侍童何嚐又沒有自己玩了？自沒了童童後，侍童便空了下來，也開始做事幹活。
他年紀再小，到底也是賣身進府的下人，他不懂事，好意思整天玩耍，苡藍也不會放縱、護著他的。現在侍童的日子遠不如從前過得安穩舒適。
苡藍現在這麽努力上進，想來也是一邊咬牙狠心，即便弟弟哭也要讓他像大人一樣做事，一邊想著盡快自己也能成為方從筠的左膀右臂，有機會讓自己的弟弟輕鬆點兒。
用侍童拿捏苡藍，是肯定有用的，不過太多的例子擺在眼前，用這種威脅強迫的法子，是長久不了的。如果苡藍和她離了心，開始勢單力薄無法反抗她，之後肯定會慢慢和她唱反調，更甚至利用韓家祖孫，讓她和韓家祖孫反目。
方從筠覺得很慶幸。
幸好苡藍有話直說，冒著惹她勃然大怒的危險，也把她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不然若是她忍氣吞聲，這會兒表麵上欣然應允，心底卻陰奉陽違，可不是給日後埋下了一條隱患。
她一雙眼再如何利，也看不透人心。
苡藍為了自救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倒是個不錯的法子隻不過這樣的話，就等同於用苡藍這根大胡蘿卜吊著韓琦，勾引著他過來。
方從筠想，這樣的話，可得好生謀劃一番了。不然誘引的手段太過粗糙，被韓老一眼看破，知道她又在算計他寶貝孫子，又該對她一肚子意見了。
她也很無奈啊，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韓老這麽寶貝他大孫子呢？
不然哪兒至於弄得她現在左右為難。
……
事情出乎想象的順利。
苡藍和韓琦的談話很隱秘，連她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什麽時候“暗度陳倉”說的這事兒，直到幾天後，她剛離開了方家票號的總號那一條街，就在半路上被韓琦攔了下來。
方從筠訝異的挑了挑眉，看著氣喘籲籲追上來的韓琦，她走的時候，韓琦還在賬房裏麵。為了避免惹出什麽嫌疑，在她剛走不久的時候，韓琦也是不會跟著馬上追出來的。
她自認有功夫底子在身，步子並不比男子慢，常年窩在房間裏看書、手無縛雞之力的韓琦為了追上她，想必是花費了不少力氣。有什麽事不能改天挑個方便的時間說，非得這麽急？
眼珠子轉了一轉，方從筠麵上已經掛上了笑意。
“方姑娘，聽說你缺一個賬房先生是嗎？”
韓琦是個不算直性子的直性子人，不太會拐彎抹角，一開口就把自己的底泄完了。
方從筠嘴角一翹，笑意流出，聽說？聽誰說的？
苡藍嗎？
黑溜溜的眼珠子輕輕轉了一下，最近苡藍還是老樣子不變，不過韓琦雖然在總號被集體冷待了，但卻愈發刻苦，上麵不安排事做，他就自己給自己找事做，並沒有輕鬆多少，反倒比以往更忙更累了下，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什麽時候碰見說的話。
賬房裏的每一個賬房先生手裏都是有固定的分號店鋪的賬冊跟進，一直由某個人負責處理的，避免中途不停的換人，不清楚之前的情況迷糊了。沒有額外任務，韓琦就專心做自己手上原本的，甚至還把好幾年前的都翻出來對比，核查此賬冊的店鋪的情況。
不過還真別說，韓琦還真的揪出了不少分號店鋪的問題，鬧得分號的人叫苦不堪。
好巧不巧，那處分號的掌櫃，正好是周大掌櫃的親信。
本來打算是讓自己的人為難韓琦，結果反倒被韓琦抓了一手的小辮子，周大掌櫃有苦說不出，總不能責備韓琦說他太努力，太認真，找出太多錯誤了吧？
想著，方從筠的笑意也就愈發的深。
“你是從哪兒聽說的？”她眉頭一揚，反問了韓琦一句，“我從沒有說過我缺賬房先生啊？”
擺明了戲弄人的一句話，結果韓琦真被她給問住了，愣了半天，“呃，明明……”
他吱吱嗚嗚，一臉懵逼，本來的胸有成竹，結果被方從筠來了這麽一出，輕而易舉的就被難住了，氣勢也一下子就焉了下去。
直到看見方從筠憋不住的大笑了出來，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戲弄了。
他氣勢昂揚的過來，原本是想打她一個措手不及，韓琦知道自己不大會討價還價，就打算先用氣勢壓倒人，讓自己在談判的時候處於更加有利的地位，結果……
得了，現在氣勢已經被對方壓倒了，韓琦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又恢複成了原本的模樣。
方從筠也沒揭穿韓琦是從苡藍哪兒得知的消息，眼眸盈盈的笑道：“是呀。你應當知道，我們也是剛開業不久的，人手不齊全，缺的緊，尤其缺一個賬房先生。韓公子這是想……”
她尾音微微上翹，癢酥酥的很是勾人。
可惜她麵對著的是一個已經心有所屬，而且不解風情的書呆子，不是順棍子上爬的蔣邃。
“我有意應聘賬房，不知方姑娘覺得我如何？”韓琦一臉耿直的問道。
等了一會兒，沒回應？
他又重複了一遍，再一遍，最後發現方從筠直勾勾的看著他，但目光渙散，視線恍惚，明顯已經神遊天外了，壓根沒聽見他說的話。
方從筠回過神來的原因，是因為她的腿站得酸麻發軟了。
而且還不是她自己發覺自己的腿麻了，而是蔣邃在她腦海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句：“不和你說了，你腿都站麻了。”
方從筠這才發覺的。
她一麵有些好氣，一麵又覺得好笑，她竟然出現了幻覺，在腦海裏和蔣邃聊起天來了，明明是幻影，卻像是真的一一樣。她狠狠掐了一把，“噝噝”的不住倒抽冷氣，真疼。
她竟然想蔣邃了？幸好這會兒隻有韓琦在，真特麽丟人！
而好笑的則是……方從筠一臉無語的看了看韓琦，看見她發呆出神了，沒叫醒她，而是陪著她就站在這裏等她自己回過神，韓琦是第一個人。
韓琦十分尊重人家隱私的沒有詢問她剛才出神想的什麽，隻再一次重複了那句話，這次得到了方從筠的肯定答複，韓琦終於鬆了口氣，雖然明知道方從筠那裏缺賬房，可她的性子太難琢磨了，她沒有明確的給一個回複，他就放心不下。
韓琦想了一下，又道：“目前我手上還有幾個分號鋪子的賬冊在處理，還請方姑娘寬限我幾日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