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親人相認（上）
對於寧老太爺的反駁，蔣邃笑而不語，剩下的事，想必不需要他多來畫蛇添足了，那最後一層紙，便由她自己親自來揭開好了，希望寧老太爺到時不會惱羞成怒。
聽著對麵的人的動靜已進入尾聲，看著寧老太爺麵色沉沉的起身，張管事侯在大門處，在寧老太爺過來時為他打開門，隨著“咯吱”一聲輕響，像是打通了兩個世界的隔閡，將它們鏈接在一起。瞬間入目的，便是探進大大敞開的方宅大門裏，一片狼藉的前院東倒西歪躺了一地的人。
寧二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從轎子裏出來，滿目陰沉的看著這副難看丟人的場景。
而然她更覺得丟人的是，來自身後老者的怒視。
“爹！”突然發現心腹婆子一副三魂失了六魄，嚇得腿軟的樣子，寧二夫人順著她的視線回頭一看，驚訝的喊出了聲。
寧老太爺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直接越過她朝方從筠走去，寧二夫人也是三十多歲，在下人麵前威嚴深重的主子，此時被公爹這般對待，有氣都發不出來，隻暗暗咬碎了銀牙，將這一筆賬全記在了方從筠頭上。
隻不過，寧老太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從對麵走出來的？她們不可能神機妙算，提前猜到她的動作今天會上門找茬，就算是猜到了，寧家是大房的寧夫人管事，可她也不是吃白飯的，不可能寧老太爺被人邀請出門她卻半點風聲都沒有聽見。
寧二夫人一連串的疑問在看見跟在寧老太爺身後慢悠悠踱著步子進來的蔣川時，瞬間有了答案。
“想必這位就是方姑娘了吧？”知道寧老太爺的身份，扶紅、舉翠倆人並未多加阻攔，於是寧老太爺暢通無阻的走到了方從筠麵前，飛快的撩起眼瞼，像是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然後又立馬耷拉下，笑得生疏客氣，如同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老人。
寧老太爺像是已到花甲之年，滿頭花白，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道袍，很是不起眼，臉上溝壑遍布，滿是褶皺，一雙總是眼皮耷拉著的雙眸平平無奇，隻在偶爾撩起眼瞼時，才會發現其中的睿智精光。
方從筠後退一步，與寧老太爺又拉開了些距離，找到她最舒服的距離，她回之以笑：“想必這位就是寧老太爺了吧？寧老太爺是來替寧二老爺與寧二夫人賠禮道歉的嗎？”
一麵說著，她還一麵意有所指的掃了一圈躺了一地的人。
寧二夫人今日這事做得著實丟人，帶上一幫人上門找茬就算了，十幾個大男人，竟然不敵對方幾名年輕姑娘。寧老太爺不懂武功，單從氣勢上看，他飛快的瞥了扶紅和舉翠一眼，知道了讓寧二夫人功虧一簣的人是誰。
“今日之事，的確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和兒媳婦的不對，向方姑娘道歉也是應當的。”寧老太爺說道，“不知道方姑娘需要什麽賠償，但凡我寧家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爹！”寧二夫人不滿的抗議喊道，寧老太爺半抬眸子威懾的看了她一眼，寧二夫人畏縮的縮了縮肩膀，可一想起寧老太爺的那句話，又不服氣的挺直了背脊，她這會兒要是退縮了，豈不真就讓姓方的小賤蹄子得意了？
“爹，誰是誰非的結論還沒定，道歉是不是道得太早了些？”
寧老太爺挑眉，難道這件事還有什麽隱情？
“還沒定論？”扶紅難得尖酸的冷笑，腳下一發力，狠狠踩上地上一個寧府下人的手腕，那人痛得一聲發出尖而短促的慘叫聲，扶紅揚眉，“如果這些人不能使之下定論的話，想必他們都與寧二夫人沒有關係了是吧？那不如直接把他們送到官府去吧，青天白日之下擅闖民宅，意圖不軌，我倒要看看，他們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
聽見官府二字，寧老太爺立馬皺了皺眉頭。
商人也是平民，而且比平民可能還會更慘，進去一遭不被狠狠刮一層皮才怪。除了與官府關係好的，任誰都不想沒事就找官府上衙門的。
“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鬧開來了，對方姑娘女兒家的聲譽也不好。方姑娘覺得呢？”寧老太爺道。
方從筠不可置否，“我倒更想知道寧二夫人口中的是是非非，是怎麽定的結論。”
寧二夫人收起對方從筠妒忌怨恨的目光，努力擺出一副心平氣和的神色，“貿然上門找方姑娘的麻煩，我也是一時之間被氣暈了頭，一時之間忘了方姑娘背靠著蔣五爺這等大樹，哪裏還看得上我家夫君。方姑娘若是沒有收下我家夫君贈與的宅子，也就不會出現這種誤會了。”
“宅子？”寧老太爺顯然沒想到還有這個，寧二夫人愛拈酸吃醋他是知道的，也以為這次是聽見了什麽風聲謠傳，便跑上門來欺負人家小姑娘，“什麽宅子？”
有了證據，寧二夫人的腰杆瞬間直了許多，委屈的對著寧老太爺道：“爹，相公他送了一座青衣巷三進的宅子給方姑娘，青衣巷什麽地方，您也是知道的呀！方姑娘她……昨日可有不少人都聽見了，方姑娘親口答應的，會搬進去住。我也想聽方姑娘解釋解釋，她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對錯雙方瞬間轉換，如果寧二夫人無憑無據，方從筠便是無辜蒙受了不白之冤；如今真憑實據在手，若是方從筠真說了那番話，答應了寧二老爺，寧二夫人這番動作，一個正方夫人跑來欺負夫君在外的外室，除了讓人看了笑話，還真沒有太大的錯處。
寧老太爺沒有聽取寧二夫人單方麵的話，還是向方從筠問道：“方姑娘，這事是真的嗎？”
方從筠沉默了片刻，點頭：“不錯，都是真的。”
寧二夫人得意的揚起了頭。
方從筠歎了一聲長氣，臉上浮現了幾分苦笑：“青衣巷……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它的含義。”
寧二夫人冷哼，立馬接話道：“原來方姑娘如此隨意接受男人的饋贈？”
聽得寧二夫人這話，寧老太爺微微蹙起了眉頭。不管青衣巷的含義如何，隨隨便便就接受了一個剛認識的男人的饋贈，作為一個姑娘家，未免也太輕浮了些。
方從筠搖頭：“隻因寧二老爺，隻有寧二老爺……”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寧二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隻有她相公？一個年輕的女子對自己相公格外與眾不同，可不是什麽好事。
……
“方姑娘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說？”躲在一旁的楊玉都等得不耐煩了，直想衝上去替她吼一嗓子。
“時機。”張管事冷靜的分析道，“不過，方姑娘的時機應該快到了。”
方從筠的欲言又止，讓寧二夫人覺得自己證據確鑿，方從筠是無法反駁，於是愈發步步緊逼，寧老太爺在一旁麵色沉靜如水，不動聲色，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寧老太爺暗中觀察著方從筠，起初在蔣宅時，聽著對麵的動靜，寧二夫人帶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沒有傷著方從筠分毫，再加上之前方從筠的種種事跡，他先入為主的判定此女子心思狡譎，手段狠辣，不是輕易與人之輩；後來初見，卻是平平無奇，不過到底年紀輕，不能完全掩飾自己，偶爾鋒芒乍現。
不過她這番舉動反倒讓寧老太爺心生讚賞，一味的勇猛並不值得誇讚，須知剛過易折。
不過不管她是哪種性格的人，都不應該像這樣，欲言又止，沉默應對。
寧老太爺不由得擰起了眉頭，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本來今日就算寧二夫人不來找我，此時我也應該已經登門拜訪了。”多愁善感不是方從筠習慣的，苦笑歎氣不過片刻，她便收起了無奈之色，麵色淡漠，中規中矩的說道，“舉翠，把昨日寧二老爺給的鑰匙交給寧二夫人吧。這件事鬧大了都我們都沒有好處，索性我也沒有吃虧，權當誤會一場，寧二夫人上門鬧事的事，我便不予追究了，隻需要將我這院子原樣複還便是了。”
方從筠有意退讓，寧二夫人的氣焰卻愈發高昂，剛剛自己可是在公爹麵前丟了好一張臉，痛打落水狗可是她的拿手好戲，“不行！女兒家的名聲何等重要，更何況蔣五爺還在這裏，不搬扯清楚，給方姑娘一個交代和說法，若是方姑娘的丫鬟氣不過，跑去官府，那笑話可就鬧大發了！”
眼看著方從筠想後退離開，寧二夫人豈能讓她躲起來，倒是她退回屋子裏，閉門一關，說事情就此作罷，自己還能再讓下人破門而入，把她揪出來不成？
來不及吩咐心腹婆子她們幫忙動手，寧二夫人三步並作兩步，瞬間越過了寧老太爺，寧老太爺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家兒媳婦這般不依不饒，沒立馬反應過來攔住她，寧二夫人已經上前一把拽住了方從筠的衣領，“嘩啦”一聲，方從筠的衣領被拉開，同時一根細細的紅繩在兩個人的爭執間意外斷開，一個東西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