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寧老太爺
隨著那群壯漢一步步逼近，方從筠的眸子漸漸眯起，厭惡的掃了一眼那群帶著猥瑣笑意，目光垂涎且肆意放蕩的在她們身上流連的男人，原本繃得緊緊的側臉的弧度卻慢慢鬆緩了下來。
寧二夫人帶來的這群人有一部分是寧府中的下人，還有一部分應該是外麵找來的地痞混混，方從筠飛快的在腦海中計劃著什麽，倒是可以將計就計。
此時寧二夫人帶著輕慢笑意的聲音再次從轎子裏傳出來：“若方姑娘是在等誰來救你的話，你大可不必再等了。我今日前來，我家老爺也是知道的。”
方從筠忍不住彎了嘴角，勾起一抹輕嘲，瞧寧二夫人做這種事十分熟稔的模樣，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其中一個地痞猥褻的笑道：“等什麽人呀，哥哥我們不是來了嗎？我們可不會比其他人差。”一邊說著，還一邊伸出一隻鹹豬手，試圖摸上站在最前麵的舉翠的臉。
“啪”的一聲輕響，舉翠嘴角一沉，單手快如閃電的抓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折，身子微蹲單肩一垮，順勢將他背肩摔了一通，男子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院子裏刹那間一片寂靜。
之前寧二夫人的吩咐是好生嚇唬她們一番，可以動手動腳，隻要別真鬧出什麽事就行，若是動真格，哪還能這麽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畢竟在明州可還輪不到寧家來隻手遮天。方宅這邊隻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姑娘，她們還能怎麽反抗不成？
沒想到，真反抗了。
調戲不成反被當成出頭鳥收拾了一頓的男子躺在地上連聲哀嚎：“痛痛痛……臭娘們……老子要殺了你……唉喲喂……”
被同夥的弟兄扶起來後，他狠狠吐了口血唾沫，臉上流露出混跡江湖的痞氣，眼中滿是厲色，“他娘的，有點能耐啊！敬酒不吃吃罰酒……上！給她們點顏色瞧瞧！哥哥我們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
說著一夥人就要衝上前去動真格。
坐在轎子裏的寧二夫人坐不住了，她當然不介意方從筠被人好好收拾一通，可卻是在和她無關的情況下。蔣五爺妖豔堪比女子的容貌頓時浮現在寧二夫人眼前，寧二夫人頭疼的撩起轎子的簾子，趕緊喊道：“攔住他們！”
可惜已經遲了。
素來愛笑的扶紅難得沉下了臉，上前一步與舉翠並肩站在一起，隨著那一步上前，氣勢陡然發生變化，氣勢凜然，頗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她轉過半邊臉對馬嬸和苡藍道：“你們護著方姑娘進屋去吧。外麵我和舉翠在就夠了。”
話音剛落，舉翠已經上前衝入人群中，手中拿著一根不知哪來的擀麵杖，揮舞得虎虎生威，一棍倒一個人，扶紅隨後補刀，剛爬起來的人又被她連環腳踹倒在地，直看得後麵的馬嬸、苡藍目瞪口呆。
沒想到天天和她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扶紅舉翠竟然是這種高手。
寧二夫人一把摔開簾子走出轎子，氣得發抖，“住手！叫他們住手！”也不知道這個“他們”究竟是叫的寧家那邊，還是方從筠那邊。
動手的都是雇來的外麵的地痞流氓，寧府混在其中的六個護院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著兩名姑娘對上近十個壯漢，並且遊刃有餘，從容不迫，等聽見了寧二夫人的喊話，依舊茫然，到底是攔那夥人還是那兩個姑娘？
婦人不愧是寧二夫人跟前的心腹得力婆子，見狀立刻喊道：“各位兄弟停手！我們夫人待會兒雙倍給各位辛苦費！”
聽見這話，那夥痞子倒是手上動作停頓了下，現在打也打不過，再扛下去也是繼續挨打，倒不如暫時作罷，有銀子拿，還可以日後好生計劃一番，再來找這幾個小娘們算賬。
可是他們想停，舉翠她們卻不樂意，立馬飛身上前，將有退縮之意的人反而揍得更為厲害，生生再次激起了那夥地痞的火氣。
寧二夫人一咬牙：“那就一起上。”
……
對麵蔣家的大門依舊緊緊閉著。
而門內，蔣邃頗有閑情逸致的在院子裏搭了一張小圓案幾，鋪了幾個蒲團，隨意不羈的席地而坐。他笑得愜意，明明隻喝酒從不飲茶，卻也拿著也一杯茶盞慢悠悠的晃蕩著，看著盞中的茶葉舒展開來，在水波中起起伏伏，時不時還打著旋，就像……唔，就像對麵激烈的打鬥場麵。
蔣川也是將茶遞給了蔣邃後，才一頭冷汗的想起這位爺可是不飲茶的，可是這茶是他給自己讓泡的啊！連忙想收回，準備去找張管事送酒過來，被蔣邃無所謂的攔了下來。
“無礙，偶爾聞聞茶香也無妨。聽聞寧老太爺素愛茶道，不妨嚐一嚐蔣五爺的茶技。”蔣邃笑得愉悅。
圓形的小案幾上旁坐了三個人，分別是蔣邃、蔣川，和寧老太爺。
寧老太爺臉色不大好，雖不至於勃然大怒，卻也算不得心平氣和。他全部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對麵方宅處，竟沒有注意到在明州的地界上也囂張跋扈的蔣五爺，竟然對一個從沒聽說過的人畢恭畢敬。
待聽見寧二夫人喊道：“一起上！”時，寧老太爺氣得“砰”的一聲將手中握得緊緊的茶盞重重的放在桌上，不成器的東西。
行事莽撞，沒查清楚人家的底細就貿貿然找上門去；反複無常，毫無主見，一會要退一會要進，說是隨機應變他那張老臉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最最重要的是，自家兒媳婦做的蠢事不僅被自己發現了，還是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
蔣邃也覺得真是巧，昨晚方從筠她們回來後，他從張管事和楊玉那裏得知今日她們準備去寧家。蔣邃想了想，卻覺得這麽直接貿然上門不大好。
寧老太爺將寧家的大權交給大兒子後便深居淺出，甚少出現在人前，她們隻知道以前的寧老太爺為了愛女什麽都顧不得，可現在寧老太爺對有著那個害死他女兒一半血脈的外孫女又是什麽看法和感情呢？
一大早便讓蔣川親自出麵，去暗中將寧老太爺請出，這還沒聊到正題上來呢，寧二夫人就來了，這無心之舉，倒成全了方從筠。
在寧老太爺眼中，這是蔣邃、蔣川等人有意為之。
勢不如人，不得不低頭的寧老太爺憋著一口氣：“不知蔣五爺一大早帶我來這裏，就是看這個？”在蔣邃的要求下，蔣川沒有向他介紹蔣邃，故而寧老太爺也並未太過重視蔣邃，隻對著蔣川說話，不等蔣川開口，他繼續道，“蔣五爺若隻是為了替方姑娘出氣……這件事的確是那不孝子和兒媳婦做得不對，到時隻會好生責罰他們，給方姑娘一個說法。”
寧老太爺板著臉，一臉固執倔強，蔣邃看著看著，莫名在他身上看見了方從筠的影子。
還真別說，這祖孫倆固執的的時候，還真的挺像的。
寧老太爺話說到這個份上，蔣川暗暗瞥了蔣邃一眼，決定應該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吧。這個時候讓寧老太爺突然出現在寧二夫人的麵前，當著眾人的麵勒令她向方姑娘賠禮道歉，保準兒方姑娘什麽氣都消了。
蔣川不知道方從筠與寧家的關係，和寧老太爺一樣，也單純的以為蔣邃這番舉動，隻是為了替方從筠出氣。
蔣邃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那請問，寧老太爺打算怎麽讓寧二老爺和寧二夫人來賠罪呢？寧老太爺是準備讓寧二老爺和寧二夫人過來道一聲歉，再送上幾件賠禮就行了嗎？”
寧老太爺皺了皺眉頭，臉色不大好看：“這位公子的意思是……”
“我並無他意。隻不過是想問一問寧老太爺，若是方姑娘是你寧家的孫女，或是外孫女，被人這般折辱，寧老太爺當如何做處。”蔣邃黝黑的眸子定在寧老太爺臉上，漫不經心的的笑道。
他笑得散漫，說得隨意，可誰都能聽出他話裏的嘲諷譏笑。
不過寧老太爺也不生氣，他早不是一言不合就大怒的年紀的人了：“不錯，若方姑娘是我寧家人，我定不會輕易就此放過，可是，”他頓了頓，也用同樣的眼神回看著蔣邃，“她並非我寧家人。世上之人又誰無私心呢。”
寧家的事，蔣川也有所耳聞。
寧家在明州算是中等家族，但名聲卻很是響亮，不為別的，隻因當年寧家為了出嫁的女兒，不惜一切要為女兒討個公道說法的架勢，簡直就是所有在夫家過得不好的媳婦中的理想娘家，雖說最後收尾收得不大好，還是被方族的人用銀子擺平了，可之前的事寧家已經做得夠好了。
如果方從筠是寧家中人，若是被人這般羞辱，想想當年寧家早逝的姑太太的夫家的慘相……蔣川心裏一咯噔，方從筠是沒有一個有勢力保護她的娘家，可是她有被稱作“閻王爺”的麵前這位爺護著啊！
蔣川立馬對寧家人生出了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