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誰幫誰忙
方從筠挑起眉梢,啞然失笑:“蔣五爺,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她頓了頓,對上蔣五爺投過來疑惑的視線,含笑道,“我是來幫你的忙的。求人,可不是你這種態度。”
蔣五爺啼笑皆非,“方姑娘,是你找上的我。”他一字一句重重的落下話音。
美人就好,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哪怕他的神情舉止再惹人厭,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默默原諒了他。不過方從筠原諒他,卻不是因為他的容貌,蠢貨生存不易,大家應該心生寬容。
“有什麽事是隻能求五爺幫忙做,而四爺辦不到的嗎?”方從筠拿捏準了蔣五爺對蔣邃的忌諱,輕嗤了一聲。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心平氣和的坐下好好談事看來是辦不到的了,方從筠隻能以硬碰硬,先將他狠狠碾壓,再試圖說服他。至於林子怡……一個滿心隻有蔣邃,心高氣傲的女子,和這位庶出的五爺就算有交情,怕也不深。
蔣五爺被她氣得渾身發抖,情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從林子怡那裏聽說了不少關於方從筠的壞話,在他心裏對方從筠這個人早已留下了深深的“不擇手段,卑鄙無恥、自甘下賤”的印象。
他以為她使了什麽手段,讓那位爺親自上來幫她引薦,不能不給那位爺麵子,硬著頭皮過來,原想著那位爺隻引薦不管事,他在她求他的時候,狠狠羞辱她一通,順便幫子怡報了縣城被辱之仇,再讓她自己受不住,去找那位爺表示此事作罷。
結果呢……
蔣五爺現在直想奪門而出,可卻不能,也不敢。出去了會丟臉,而且那位爺還在外麵等著呢。
“隨便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聽。”蔣五爺竭力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儀態,冷冷的說道。
方從筠眼中含笑的瞥了他一眼:“幫你翻身的機會也不聽嗎?”
方從筠那句話甫一出口,蔣五爺先是一愣,後大驚:“你是什麽意思?”
“蔣五爺,蔣家嫡係的庶出,尷尬的存在。”將扶紅的提醒鬧鬧記在心中的方從筠直接朝蔣五爺心口最軟弱的地方捅刀子,在蔣五爺即將翻臉之下,又道,“蔣家乃北方巨擘,財大氣粗勢力雄厚,但在南邊兒,特別是方家所在的明州,卻尷尬的沒多少人知曉。便是知道蔣家,礙於方家這個地頭蛇在,想來也不能有多大作為吧。”
方從筠娓娓道來,蔣五爺又慢慢坐下,“你繼續說。”
方從筠揚唇一笑:“管理蔣家的明州分店,說來像是大權在握,實際呢,不過是發配末流,打發蔣五爺給個去處罷了。不過就算這樣,蔣五爺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做生意是要有進有出的,便是蔣家其他人知道蔣家在明州的尷尬處境,這各處的賬單往上一遞交,再一對比……沒有人同情理會五爺。”
這話算是說到蔣五爺的心坎上去了。
蔣五爺神色有些複雜,第一次有人完全的說出了他的心聲,可惜卻是他討厭的人。
可是……真的那麽討厭嗎?
倒也未必吧。
他對她的所有認知和印象,都是來自於林子怡,而現在……蔣五爺看著麵前凱凱而談的女子,不由有些恍惚。
“你要怎麽幫我翻身?”蔣五爺問道。
方從筠會心一笑,既然問出了這句話,說明蔣五爺已經心平氣和下來了,人平靜下來,才能好好談話。
談話,於是正式開始。
……
扶紅盯著煙霧繚繚升起的香,已經兩炷香了,裏麵的兩個人還沒有說完,看開始蔣五爺進去時那副怒氣衝衝、一言不合就翻臉不認人的模樣,不像是可以談這麽久的人啊!
倒是張管事對蔣邃道:“爺,這都晌午了,要不要叫方姑娘和蔣五爺先把午飯吃了再繼續?”其他人吃不吃飯無所謂,總不能讓爺餓著等吧。主子介不介意是一回事,做屬下的一定得貼心,事事周全。
扶紅、舉翠聽見了張管事的話,不由汗顏的低下頭,這才做了方姑娘兩天的丫鬟呢,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了,隻全神貫注的盯著裏屋的門,一心想的方姑娘。
蔣邃無所謂,將兩條長腿從椅子上挪下,“你去隔壁的酒樓點一桌菜送過來便是。”
張管事應是,轉身便走,扶紅、舉翠也不好意思再幹坐著,連忙積極的跟在張管事身後,一起去了。
結果他們三個剛走,裏屋的門就被推開了。
蔣邃側目一看,蔣五爺整個人飄飄忽忽的,方從筠臉上倒看不出什麽變化。
方從筠看了屋子一圈,“張管事他們人呢?”
“去隔壁酒樓叫送飯菜了。”蔣邃道。
方從筠這才恍然大悟,已經都中午了。幸好走之前囑咐過阿奇和楊玉,讓他們倆個帶著童童中午不用等他們吃飯。方從筠客氣的對蔣五爺問了句“要不要一起用午飯?”,意料之中的被蔣五爺拒絕。
“我邀請了方姑娘去參加幾日後的賞花會,如果您有興致,也可以一起來。”蔣五爺對著蔣邃神色恭敬,告退前笑著道。
他對蔣邃有所忌諱,她可以理解,但蔣五爺未免對蔣邃恭敬得過頭了吧?方從筠若有所思,仔細回想蔣家嫡支旁支裏,所有出色的人物。
方從筠這時才驚愕的發現:沒有蔣邃這號人。
“四爺,”方從筠突然道。
蔣邃奇怪的撩起眼皮子,現在越來越熟悉,方從筠已經很少正兒八經的叫他四爺了,要不是陰陽怪氣的叫“蔣四爺”,要不就是直接“喂”、“你”、“那誰”,甚至更過分的是,他明明就在她跟前,她卻對著楊玉、張管事或者扶紅兩個丫鬟說“去給你們爺說”。
對此,蔣邃隻是懶漫一笑。
方從筠歪著頭:“這個稱呼是怎麽來的啊?蔣五爺排行第五,你在家裏排行第四嗎?你們蔣家嫡係旁支都是各排各的序嗎?”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原來她不是在叫他。蔣邃摸了摸鼻子,然後敏銳的察覺到方從筠這話不是無聊隨便問的,他眼神閃爍了一下,慢條斯理的卷起袖子,身子往後一躺,靠在椅背上,壞壞的笑了一下,道:“你猜。”
滿心期待的方從筠差點一口茶噴他臉上。
在他麵前,方從筠的信息被剝得一幹二淨,什麽都知道,可他呢?她對他一無所知。要換成從前,方從筠要不派人將他查得一清二楚,要不便敬而遠之。可惜現在,不旦不能遠,還緊緊的捆綁在一起了。
蔣邃眯眼笑道:“這麽想知道我身份?”
方從筠冷哼了一聲,扭過頭。
“那等明州的事情解決完了後,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去京城。”鬼使神差,蔣邃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愕然的話。
***
將方從筠引薦給了蔣五爺後,蔣邃便什麽都沒有過問,仿佛真的對她們之間的談話毫不在意,還是相同的茶樓,還在那個包廂的裏間,蔣邃坐在方從筠坐過的位置上,蔣五爺正在親手泡茶,斟滿茶雙手遞上,蔣邃懶洋洋的將茶放在一邊並不喝,聽著蔣五爺滔滔不絕。
這場景,與方從筠那時的情形倒是顛倒了過來。
蔣五爺單名一個川字,叫蔣川,他是蔣家嫡係庶房裏的嫡子,在蔣家本家裏身份很是有些尷尬。
他是嫡係嫡子,可惜他爹是庶出子,而且還是一個沒什麽本事的庶子,在蔣家本家的存在感很低,在蔣家其他人裏的威嚴就更別提了,縱使蔣川心比天高,自幼天賦過人,熟讀四書五經,還是不能得到家族的支持,同意他入仕,反而將他打發去做讀書人最為厭惡的商賈,而且還被分在了沒有前途和錢賺的明州。
其他樣樣不如他的庶出堂兄弟,就因為他們爹是嫡出的,在蔣家本家裏能說得上話,都被安排了一個好去處。
蔣川沒想過,在蔣家本家都被無視了的自己,竟然會有和這位爺麵對麵坐在一起說話喝茶的這一天,他緊張的都沒有注意到蔣邃壓根一滴未碰那杯茶。
他誠惶誠恐的的將當時與方從筠的對話一一重複敘述,哪怕是方從筠的一個小動作、細微的神情,全都被蔣川細致生動的說出來。
當時還以為這位爺對那位方姑娘並不在乎,沒想到……蔣川努力回想自己當時有沒有在他麵前對方姑娘表現出不敬過,然後越想越膽戰心驚,恨不得左右開弓,狠狠扇自己幾巴掌。
“大致就是這樣了。”蔣川道,恭敬的低下頭,不敢直視蔣邃。
蔣邃又笑又驚:“她的主意就是,拿方家開刀?”
看見蔣邃一臉驚訝的表情,蔣川莫名的有些親切,看吧,不是他沒見識,這位方姑娘的主意也著實太大膽了些,任誰都得吃上一驚。
在明州拿方家開刀,無異於在北方找蔣家的麻煩啊!這位方姑娘倒是作風豪氣。
“她倒是六親不認啊,果然夠狠!”蔣邃嘖嘖兩聲,笑意濃濃。
蔣川默默的咽下自己沒說完的話。
而蔣邃這邊卻在慢慢的琢磨方從筠的話,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越想越覺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