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爭
起哄的笑聲還未完全落下,原本興致盎然等著看好戲的其他賭客呆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方從筠突然握住矮瘦漢子伸出的那隻手的手腕,黑瘦漢子還沒反應過來,她又手掌反向一折,“哢嚓”一聲輕響,黑瘦漢子已經倒在地上痛呼呻吟,他一手捧著自己的另一個手,痛得雙膝跪地,慘叫連連。
在方從筠涼颼颼的眼神下挨個掃視下,渾身寒毛豎起,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方從筠活動了下筋骨,扭了扭自己的手腕,這些天的恢複鍛煉還是有效果的,她斜睨那一群遇事就慫的軟蛋,嘴角掛著冷笑:“接著說啊。”
賭客們吞咽了口唾沫,嘴閉得緊梆梆的,在方從筠涼颼颼的注視下,渾身寒毛豎起,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吳爺有些詫異,沒料到她竟然還有這麽一出,很快又覺得理所應當,也對,蔣四怎麽可能真找個普通的黃毛丫頭來。
黑瘦漢子疼的滿頭大汗,被方從筠殺雞儆猴這麽來一出,又少了煽風點火的人,其他賭客均心有戚戚然,對方從筠有些顧忌,倒是安靜下來不少。
但這不算完。
方從筠向前踏進了一步,在最前麵圍觀的那個猥瑣矮個的男人,也是繼矮瘦漢子之後,鬧得最歡的人,直麵麵的和她對上,有些心虛的後退了步,方從筠下頜緊繃,腳步堅定的,慢慢一直向前邁,直到將人逼到了無路可退時,方才停了下來。
猥瑣矮個的男人後腰抵著一尺長,三尺寬的玩骰子的賭桌邊上,有些瑟瑟發抖。
“你……你想做什麽?”矮個男人雙腿有些發軟,不是他慫,他是真的覺得,麵前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姑娘,惹急了真的會弄死他。
方從筠伸出右手,在他因為害怕而緊縮的瞳孔下慢慢拿出賭桌邊兒上的幾枚骰子,嫻熟的在指尖流轉,“賭呀!你們不是都爭著要我賭一把嗎——”她勾勒出譏諷的笑意,“我奉陪到底。”
“不過得提前說好了賭注。要玩兒,就玩大的。”方從筠盯著他的右手,雲淡風輕的說道,“其他的我也不要,就一局一根手指頭。”
吳爺掏了掏耳朵,確定她說的是手指頭,而不是一斤豬肉。
矮個男人快嚇尿了,兩眼淚汪汪,求救的望向吳爺:“吳爺……我……”
“閉嘴!”吳爺怒斥。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屋子的男人竟然全都被一個年輕姑娘給壓下去,當他吳爺是死的嗎?“咳咳”幾聲,吳爺大步上前隔開方從筠和矮個男人,“這位姑娘,我們喜盈門可是正經賭坊,不是什麽隨隨便便就要人命剁人手腳的地下黑市。”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要的這賭注太大”方從筠懶洋洋的笑開了,意味深長瞅著吳爺:“哦,我明白了。搞了半天,原來你們就是一群隻能耍耍嘴皮子的軟蛋。”
四爺“噗”的噴笑出來,這姑娘,真是……絕了。
吳爺險些被氣死,這下是賭也不是,不賭也不是,被夾在火上烤,左右為難。不賭就是軟蛋,賭就是被她成功激出來了……吳爺在心裏又罵了句他娘的。
這下他也不敢再輕視方從筠了,也相信蔣四不是看不起他,而是 相當看得起他,不知道從哪兒挖出了這麽一牙尖嘴利,處處不讓人的母夜叉。
吳爺焦頭爛額,方從筠還在乘勝追擊,翹著嘴角諷刺道:“吳爺,到底賭不賭?賭不起就直說,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吳爺剛想打哈哈,混過這茬,方從筠俏臉一板,不等他開口先道:“其他的就不用說了,你隻需要告訴我,賭,還是不賭?”
吳爺被她步步緊逼,一個勁催問的怒火直冒,扭頭轉向看戲看得正樂嗬的四爺,口氣相當衝:“蔣四!你的人你管不管!別逼我撕破了臉皮,大家都不好看!”
四爺笑嗬嗬的,“方姑娘她——”
“我——他管不著。”方從筠看都沒看四爺一眼,高傲的抬起下巴,她有恩必還,但也有仇必仇,剛剛蔣四爺置身事外的事,她都記著呢。
四爺摸摸下巴,哎喲,這姑娘生氣了,無奈的搖搖頭,一個小姑娘,氣性怎麽這麽大呢!
“蔣四!”
“蔣邃!”
和吳爺異口同聲,一起叫四爺的,是另一道清脆婉轉,宛若黃鶯的女音,一個年輕的姑娘從二樓飛奔下來。
方從筠隻覺得一陣香風從自己身前掠過,再眨眼,便看見一個身著綾羅、容貌精致的年輕姑娘緊緊抱著蔣邃的胳臂,喜笑顏開,不由收斂了笑意。
她倒不是吃醋了。
那姑娘臉上帶著不自知的驕氣和嬌氣,一看便知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她一身的打扮,方從筠大略看了一下,且不提首飾,單她那條宛若煙霞的緋紅長裙,便價值不菲,足以買下這間賭坊了。
方從筠自認為自己以前算有錢了,身為方家票號的掌舵人,差不多手握南方一大半的銀子,可似千金小姐那邊打扮,必是出席重要的宴會,而不會隨隨便便跑到某個遍地都是下九流的賭坊裏。
這樣一個金貴的千金小姐,竟然和四爺認識,而且看樣子還關係不淺。
方從筠挑了挑眉,蔣四曾說自己是“京城人,家有餘財”,看來這“餘財”不是字麵意思上的一般餘財。
千金小姐不止聲音悅耳,容貌也是相當的出色,眉眼彎彎,唇角噙笑,滿心的歡喜快要溢出來了,她在貴賓包廂裏待得無聊,聽見了一樓大堂的動靜,有些好奇,便出來瞧瞧熱鬧,沒成想竟見到了他。
她看見蔣邃很高興,可蔣邃見著她,一臉乏味,興致還不如與阿奇在一起時高——起碼還可以向阿奇套話關於方從筠事。
他像抖蒼蠅似的,粗魯的甩開她的手,皺著眉頭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男人靠那麽近做什麽,你爹教你的男女授受不親都白教了?”
方從筠撇嘴,某個人一個勁兒的挨著她的時候,可沒想到她也是未出閣的讀書人家的姑娘。
千金小姐並不在意蔣邃的嫌棄,好似習以為常,又笑嘻嘻的上前繼續黏糊,“你是例外嘛!”
蔣邃頭疼的揉揉眉角,對牛皮糖有些束手無策:“你不在京城待著,怎麽跑這鄉下地方了?你爹你娘知道嗎?”
千金小姐笑眯眯的道:“知道啊。”指了指一直緊跟在她身後的護衛,“聽說你在這裏開了間賭坊遲遲不回去,我是專程來找你回去的,這些都是你娘派給我的護衛哦!”
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出門,沒帶自己家的護衛,卻帶著人家給的護衛……方從筠靜靜聽著,不動聲色,試圖想從千金小姐的話裏提取更多關於蔣邃的信息。
一個來曆不凡,隱藏身份,蓄意接近她的男人。
千金小姐在蔣邃麵前像是個話簍子,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蔣邃堵都堵不住,所幸她也不是沒腦子的,說得大多都是廢話,凡是涉及到重要信息的,都含糊帶過。
千金小姐說了好一會兒,轉頭一看見一旁袖手而立的吳爺,像是勾起了她的深仇大恨,立馬怒指向他,對蔣邃告狀:“四哥,這個人騙我說這裏是縣城裏最大的賭坊,我想著你的賭坊肯定是最大的,就來了,結果,哼!你快收拾他!”
她說了這麽多,就這句話比較符蔣四爺的心意,“嗯,要是你沒突然出現說這麽多廢話,有人已經開始收拾他了。”
“誰?”千金小姐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順著蔣邃下巴點向的方向看去,癟了癟嘴,“她呀!”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樣。
世人皆是先敬羅裳後敬人,在她眼中,方從筠就是個窮酸普通的姑娘。她們倆人完全是兩種人,一個華服麗裳,珠翠滿頭,高高在上不識民間疾苦,一個幹瘦寒酸,身無亮色,唯一值得一看的估計就是她那雙黑湛清徹的眸子了。
千金小姐移開視線,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會傷了自己的眼睛,輕慢的說道:“行吧,那開始吧。”頤氣指使的架勢,就像方從筠是她家下人。
這種嬌蠻的大小姐,方從筠見得多了,隻是以前她是和她們站在一起,袖手旁觀她們欺淩他人的同伴。
方從筠撇了她一眼,視若不見,懶得搭理,真跟她們較起真來,就沒完沒了了,讓蔣邃自個兒解決去吧。
方從筠的這個態度引怒了千金小姐,她從小到大就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點,幾時被無視過,還是被這麽一個民女。
她氣惱的扯了扯蔣邃的袖口,嬌滴滴道:“四哥你看她什麽意思啊,當我不存在呢!”
吳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雙眼幾乎快黏在蔣邃身上的千金小姐,又瞟了眼蔣邃狀似不關心,但視線一直就沒離開過她身上的方從筠,眼珠子一轉,惡計升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