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氣
“方姑娘的意思是?”四爺殷勤的詢問,“一切自然以方姑娘的時間方便為主。”
若四爺是帝王,估計頗有昏君的資質。
中年精明男子黑著臉低下頭。
方從筠想了想,道:“這會兒賭坊人少,即便去了壓過他們的風頭,也沒什麽用。不如等到下午客人最多的時候,才有殺雞儆猴的效果。”做生意求的是雙贏,拿人錢財,自然要以人家的利害為主,這點道理方從筠還是明白的。
方從筠話音一落,便見中年精明男人臉色緩和了許多,看向她的目光也甚是柔和。
不等四爺開口,他先向方從筠作了一揖,將這個決定了下來,道:“那便有勞方姑娘了。方姑娘看哪一日比較方便出來呢,隨便哪日日的下午都可以。”方從筠識趣,他也不介意還她一禮。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不過話一出口,方從筠就後悔了。
四爺眼睛一亮,愉快的道:“這會兒已經將近午時了,那方姑娘留下來一起用個午飯吧。”
“多謝四爺好意。”方從筠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日頭,“的確是不早了,家裏人還等著我用午飯呢,我下午再來就可以,四爺不必破費了。”
四爺的盛情難卻,再加上還有個豬隊友阿奇在旁邊拖後腿,這頓午飯,方從筠到底沒是沒能跑掉。
婉拒了四爺表示派人回家幫她打招呼的好意,趁四爺在點菜的時候,方從筠將阿奇拉倒一邊的角落裏,這番那樣的叮囑一通,拖阿奇跑一趟,替她去方家傳聲消息。
雖然和那個方家的人沒什麽感情,避免落下話柄,日後方父和妙秀姨娘找茬說閑話,防微杜漸,能免去的就免了。
方從筠千叮嚀萬囑咐:“切記,千萬不可說我在聚寶坊,更不能說我和四爺在一起。”她不想和四爺牽扯過多,更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她與四爺有過牽扯。
阿奇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你都說了好幾遍啦,我就照著你吩咐的話說,不會出錯的。”
將阿奇送出了聚寶坊的大門,方從筠才轉身回二樓的貴賓包間。進去時,中年精明男子也已經不在了,偌大的房間裏隻有方從筠和四爺孤男寡女獨相處。
四爺正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悠悠喝著茶,整個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如果他氣勢再弱一些,頂多就是個虛張聲勢的街頭小混混,如果他眉眼間隱藏的鋒利再收斂的好一些,隻會讓人以為他是個紈絝的風*流子弟。
方從筠不禁想到了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方從筠默默的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在他正對麵坐下,四爺挑眉,眸底含著淺淺的笑意,“方姑娘不必視我如豺狼虎豹,我這個人還是很有原則的。”
方從筠抿唇一笑,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四爺也不必時時發春,當我作案上魚肉,我這人刀槍不入心腸硬,怕硌著您牙。”
四爺歎息著,無奈的搖頭:“方姑娘,你越這樣,我就越欣賞你了。”
說著便舉茶邀杯,“我以茶代酒,敬方姑娘一杯,之前有得罪之處,還請方姑娘見諒。我這人性格就那樣,你想打我罵我是因為不了解我,等熟悉了後,可能你直接懶得搭理我了。來日方長,以後咱們多多相處,你就習慣了。”
方從筠嘴角抽搐,“四爺真是耿直。”是誇是諷,各人自知。
等上菜的時間,四爺開始閑話家常:“方姑娘家中幾口人呢。”
“我以為四爺已經把我家都查清楚了呢。”方從筠揚眉,“祖母、父親、姨娘和幼弟,一家子的老弱病。”
四爺同情道:“一大家子要一個姑娘家來賺錢養活,方姑娘真是不容易。上次去方家做客,瞧著方婆婆身體不大好,現在怎麽樣了?老人家多走動走動,身子骨才健朗。”
“多謝四爺關心,我祖母就是操勞過多才病了,需要好生養養。這幾日我都讓她在家中隻管臥床休息,不敢讓她再幹活。”方從筠道,想起這幾日的雞飛狗跳,忍不住搖了搖頭。
家裏少了方婆婆主持大局,妙秀就是看著厲害,實則沒什麽本事。估計她的心眼兒全用在陰謀詭計上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閑不下來,喜歡熱鬧。”四爺很有心得的模樣,“可以找一些活潑伶俐的丫鬟去伺候老人家,逗逗樂。”
“四爺開玩笑了,現在我們自家糊口都難,哪還有多餘的銀子買丫鬟。祖母她真悶得慌了,自個兒會出門走走,在家附近轉一轉便是了。”
四爺“哦”了聲,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方從筠看在眼中,記在心裏,眉目不動聲色,笑著將話題轉移到他身上:“早在四爺上次登門做客時,我便已經從阿奇口中聽聞過四爺大名,之後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四爺很是享受方從筠的捧吹,一邊口上說著“哪裏哪裏”,一邊又一臉的“你果然有眼光”。
“說起來,四爺的名聲這麽響亮,我以前也不算孤陋寡聞,怎麽沒有聽說過四爺呢?”方從筠單手支頷,歪頭道,表情很是疑惑,“四爺不是本縣的人吧。”
美人最美在不自知時。
四爺恍惚了一下。
方從筠臉色蒼白,身體纖細,整個人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到,但看見她卻並不覺得楚楚動人,也沒有人我見猶憐,她像是柔韌不折的柳枝,又如同沙漠中的仙人掌。
四爺不會告訴她,其實他最喜歡的,是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和算計人的時候狡黠的偷笑。更不會告訴她,她像極了一個人。
出神隻是片刻間的事,四爺渙散的瞳孔漸漸恢複神采,深墨的眼中倒映著方從筠的模樣。
四爺勾唇笑了笑,“我不是本地的人,半個月前才來縣城接手了聚寶坊。”正經了沒幾秒,又變成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嬉笑道,“方姑娘開始好奇我的事了,是不是表示開始考慮我了。”
“一個才來縣城半個月的人,不知根知底,什麽都沒說,很難讓人相信四爺你的誠意。”方從筠故意板著臉說道。
四爺突然站起來,朝方從筠走過去,方從筠挺直了背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看他要做什麽。
四爺站在她麵前,彎下腰,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從遠處看,像是將她整個人都攬在了懷裏。
方從筠屏住呼吸,感覺思緒轉的有點慢了。四爺身上的氣味十分濃重,不似林子濯身上永遠帶了熏香,很雅致的味道,但並不難聞,像是……方從筠想了好一會兒,也找不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
方從筠眨巴眨巴眼,長長的睫羽一刷一刷,像刷在了他心上,讓他想撓癢癢,四爺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向方從筠湊得更緊,幾乎快臉挨著臉了。
“正式向你自我介紹一下吧。蔣邃,京城人,父母雙亡,無妻無子無婚約,家有餘財,沒有正經事做,但養家糊口絕對沒問題。”
方從筠回應給他的是,一把將他狠狠推開,然後飛快的跑了出去。
此時正是中午吃飯的時辰,聚寶坊的客人沒幾個,夥計們也大多都吃飯去了,聚寶坊裏空蕩蕩的。方從筠回過頭看了看,四爺沒追出來,她不由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腳步也慢了下來。
四爺這個人的出現在她計劃之外的,而他對她突如其來的示好更是莫名其妙。方從筠一遍遍暗示自己,他接近自己,一定是有什麽目的,可轉頭再想想,方家家貧如洗,家人都是麻煩,她想甩掉都來不及,自己本身更沒什麽長處了,他能看上她什麽?
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方從筠歎氣,真是無妄之災啊!
當初她還是大名鼎鼎的“方從筠”時,還與林子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呢,林子濯說背叛不一樣背叛她了嗎?
想起林子濯,想起方從雲,她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身體裏迸發出灼人的氣勢,像一把出鞘的劍,鋒利尖銳,所向披靡。剛剛被四爺撩起的心弦漸漸平緩了下來,方從筠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番,大仇未得報,自己竟然被一個才見過兩次的男人撩的差點動了心。
然後,方從筠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原來剛剛,她真的差點動心了。
方從筠苦笑。
在一樓大堂的角落裏站了好一會兒,方從筠才覺得心裏平靜下來。剛抬起腳步,就看見阿奇從聚寶坊大門進來了。
“方姑娘,你在這兒等我呢,你放心啊,你交代的事兒我都辦好了,保準沒問題,你家人也沒說什麽。”阿奇拍著胸脯道,他以為方從筠在這等她,是不放心他呢。
方從筠這會兒心亂如麻,敷衍的點頭:“你辦事我當然放心,以後我做生意,少不了要你幫忙。”
本來她是準備離開的了,這會兒遇到剛幫她跑了腿的阿奇,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麽正當的理由,磨磨蹭蹭,別別扭扭的跟著阿奇又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