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玄冥諸事(三)
沈望舒知道她那滿是風雨廢渣子的腦袋裏頭盡是何物,乜斜了她一眼,也不多掙紮了,點頭為是。
“沒意思,你掙紮一下我還會覺得有些趣味在。”他就是喜歡如此這般地往她想的方向去,弄得她毫無興致在了。
“對了,你把我抓過來是做什麽?”
沈望舒先不懷好意地一撞她,撞得她踉蹌一步,差點摔下到雪去,他及時拉了一把,道:“人家想你了嘛。”
赤蓮差點一耳刮子給他甩上去,“好好說話。”
沈望舒笑笑,笑得俊俏得很,江湖九美,美得不負眾望,“你猜我們家清舒給你說什麽了?”
“喲喲喲,你們家清舒了,哈?”她看著沈望舒那一副自豪的模樣,想看看他是不是最近願意挑戰了,“你這是要把那小兩口都給掃蕩了呀。”
沈望舒拱手,一展“風雅人家”,彎下身去,半舉著扇子道:“小生,懺愧,懺愧得很,蓮宮主承讓。”
一腳掙踹過去,“他說什麽了?”
沈望舒從懷裏掏出信箋,道:“打從滇區一回啊,想咱們親滴滴的小宮主可是想得相當給勁兒,日思,夜裏要幹正事就不思了哈,這不,過春節了嘛,就送了個好禮過來,望咱們的小宮主笑個納,承個禮。”
“有趣兒有趣兒,我喜歡有趣兒的人。”她一把將信箋抓過來,信封裏頭,果真是有一個香囊,上頭工工整整的,繡著個“舒”字,裏頭裝的倒是助眠的幹草,熏熏香意,在鼻尖攢動。
“雙舒,嘖嘖,你倆要是成了一對兒啊,我還得擔憂著知潭呢,”她還順承地收好了香囊,“這清舒也不見得多壞哈。”
沈望舒涎著一臉嬌羞的笑,“不壞不壞,特別不壞,他的本事啊,望舒早就替你試過了,是個好手。”
他又開起了黃腔調,赤蓮聽得,在那一處僵著臉,冷著身子,沒做聲,幸好是當初在滇區時候望舒安分得很,不然估計都得害死在裏頭了。
好半會兒,望舒都沒有說話了。
“冷嗎?”
雪衣的聲音,她轉過身去,搖頭,“不冷。”
他勉強一笑,“說一刻鍾就一刻鍾,我不知道說他什麽,到底是因著我的緣故,還是別的了。”
“別多心,你啊,就是太多心了些。”
“我不多心,怎麽去保護你那些疏忽的地方呢?”他伸出手攬過人去,往主屋方向帶去,輕聲緩和道,“什麽事兒呢?”
“清舒寫的祝福新春的信,沒什麽大事。”
走了許長許長的一段路之後,雪衣停了下來,暖和著聲音問道:“有一件事,我想同你提一提。”
赤蓮有些不當解,隨著他停下步子來,問道:“野合麽?這大雪天的,也不失為一份樂趣哈。”自作笑笑,認真地看著他。
雪衣半轉過身來,雙手握緊了她的肩頭,把她推到了牆壁上去堵著,撐在牆上,半低著頭看那女宮主,她看著他,除了不解,沒有別意,對上了眼神之後,笑了一笑,明媚融冬,沒什麽不好意思地大刺刺地問道:“這就開始了嗎?我準備一下啊。”
雪衣臉僵了僵,眨了眨眼,把她要去解扣子的手按住,“不是說這個,打住了哈。”
她訕訕一笑,“不是啊,害我白高興了一場。”
雪衣鼻息裏頭濃重一聲,抬頭望了望天——這自己姑娘為何對野合就有了這麽深的執念了呢?當初在滇區那般的沉著冷靜的厲害宮主去哪兒了啊?
從懷裏掏出一個溫潤如華的和田玉來,握住她的手,舉在麵前,將和田玉放在自己姑娘手裏,飄著氣音說道:“我小時候家裏沒得早,也不知道我爹娘可曾有什麽傳家寶的東西留給我,我也就隻有自己去學了琢玉的手藝,可是沒有陸子岡的手藝,琢不了太好。”
若是沒有看錯,她明明確確地瞧著他羞澀了一下,像是真拿不出手來那東西一般,低著頭看著那玉石,嘴角噙著笑。
“何時開始琢的啊?”她一邊摸著那塊雕琢了一屏蓮花的玉石,一邊摸著他的指尖,那裏有幾處淡淡的印痕,那是琢玉時不慎給傷了的,這些日子來疏忽了,他也掩飾得很好,結著血痂子的手指,他都是藏在袖袍裏頭的。
“許久了,早就該弄好的,隻是耽擱了幾個月,近來才弄好,正好給小娃娃作新年禮物。”
“小娃娃?”她笑了,“哪兒小啊?”
她一笑,他也便笑了,用手輕然撫在她的鬢角上頭,說道:“跟你在一起,操的永遠是爹的心呐。”
除卻該在正當場合是高高在上的玄冥宮主的範勢在身之外,這個自己姑娘,永遠都是要人去時時刻刻操心,走不遠的人,她卻還能不自知,雪衣心想,這倒也沒什麽不好,若是她的缺點多了,也隻能他一個人才能承得住,倒也合適,合適得很。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用擔心她太讓別人覬覦,不用時時患得患失那樣。
“若是做不了新年禮物,做新婚禮物,可好?”
赤蓮一怔愣,半天沒回過神來,握著和田玉石的手輕輕抖著,詫聲問道,“新……新婚?”
雪衣含笑,看著她有些呆著的眼神,拍了拍她的頭,“正是,你我都不小了呀。”
她倒是想起在滇區便說過回了宮就辦一場婚禮的,結果因由紅叔下葬的事情就一直耽擱著,近些日來也是因為那些事心裏頭別忘了那事,倒是讓他先提起了,心裏頭有些過意不去,點點頭道:“好啊,我去找丁長老找個黃道吉日就給辦了。”
“糊塗了?”伸手一戳她腦袋,他膩著眼神看著一時間愚笨了的小宮主,說著,“還需要準備許多東西的,良辰吉時,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一樣都少不得的,我不能虧待了你的。”
赤蓮懵懵點頭,想了想,先收下了玉石,放進了胸兜,抬頭眨眼一問,“小公子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家裏可有兄弟姐妹,生辰何時,可有婚配,如果沒有,爺就勉為其難收了。要是婚配了,趕緊回去休了,爺方麵來娶。”
雪衣哽住,看著她說不出話來,戳了戳她的額頭,牽著手把人從牆壁上頭扯過來,牽著就往主屋走,一麵小聲地罵道:“你以後再裝大爺,我讓你知道什麽叫大爺。”
“哥,不是我說,你別用這個威脅我啊,咱們比琴棋書畫成嗎?”
雪衣一覷,裝似不怎麽在意地隨意一問:“你比得過麽?”
赤蓮摸摸額頭,聳聳肩,小聲道:“那我們比劍如何?”
他看了看這自家姑娘,無聲沉默,這當爹的心,說來就來,猝不及防得很。
……
暗瑩瑩的雪地之外,煙花綻滿一個孤影的寂寞來,人都散了,隻有一個冷冰冰的,看誰都像是殺父仇人的天涯師父在,慕清歡耍著耍著花炮,覺得索然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