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一步關卡(二)
雪衣聽聞紅玉那一番不怎麽正經的話,倒是深思起來。
半晌,說道:“我倒覺得紅叔說得或許是有些理兒,‘錦玉穀’的禁地,自然是他們老祖宗所置下的東西,那時候,他們定然是不與中原人有通,若是並非巧合,這八八六四的數,也肯定並非是他們湊著玩的。”
“那就應當是此處的典籍中有所記載的一套玄學之說,我想與咱們的《易經》玄學,並不同屬一係的,暫且莫要先入為主,把中原的東西,都照搬過來在這裏。”
清舒了然點頭,誠然,在這種不知情的地方先入為主的思想占山為王了,就一定是埋下了一個大禍端。
雪衣說道:“先前咱們就因為在中原留下的經驗裏頭,吃了這裏許許多多的虧了,這一次一定得多留心留心了。”
赤蓮心想,雪衣能字字落在點上,是他心細如發,想得周到。可是照他這麽說來,那入禁地之後,那些接下來的事情,便是得多畏手畏腳了些,走得,也必當是更險更惡了。如何是好啊?
“如今怎麽辦?”清舒遠遠望著那下頭的葦草,不知道下頭,可是又是什麽東西,將人拉下去,吞殺而死去。
“直接走,莫要多想,看到人就罵,抓到人就打。”赤蓮打得是見招拆招,隨機應變的主意。
清舒與她冷笑一聲,表情像是在嘲笑她。爾後將手朝她伸出,“把卷軸給我。”
赤蓮扔給他那蛇形書柱卷軸,他自當靜心屏氣地去在現場之地研究去,不時從卷軸上拔出頭來瞧瞧那一處的地形,對比而行。
爾後,天涯罌粟,連同在他倆前麵的慕清歡也落在了那一丈見方的石頭上,麵色紅撲撲的,額上微微有些汗津。
慕清歡踏步一落上來,便是拿著別的眼神瞧著她,赤蓮看著他那審視的目光,心裏詫然一杵,不久才釋然。
走過去,輕聲問:“你在怪我一走了之?”
慕清歡搖搖頭,道:“不是,你有你的難走之路,我能理解。”
“那便好,”她頭一次覺得他,似乎也有個做解語花的性子,已經不無理做事兒了,心裏便有些欣慰。
清歡有說:“隻是,我有一事不明了,你給我說說,若落下的人是你親近的人,就像是……嗯,像是雪老哥的話,你會怎麽做?”
雪衣一愣,這如何便把話頭往他身上扯了,說道:“我定然是不會拖累她的,自沉得快些吧,不會掙紮的。”
慕清歡連忙道:“不,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們這種人是真的沒有心的,還是說這個心,隻對在乎的人開一開的。”
赤蓮不答,隻是看著他,吃不準他是真寒心了,還是真想知道答案而已。
“不知道你們一直是冷靜為先,還是會因為別的事情,動一動衝動的心思,我隻是想知道。”慕清歡卻不鬆口,像是真要找個準信兒來。
赤蓮頭一次,忽然覺得被清歡審視得,開始有些良心了,答他:“如果是上心的人的話,我會動手救人。可是如果果真是救不回來了,我也不會將自己搭進去,因為我還有別的必須親自了結的事情,這件事情,比起將我自己的命搭進去更重要。”
慕清歡恍然大悟,“果然,你就是個清醒過了頭的人,我明白了。”他遲疑了一步,還是走上前去,落在她邊前,“真不知道,你活得這麽清醒,是福是禍。”
赤蓮不解,狐疑地看了看這個突然間,像是某些地方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悄悄變了的清歡,眼神發疑,問他:“為什麽這麽說?”
“赤蓮,”慕清歡呼道她的名字,心底黯然,卻不知道何處燃了個小火星子。不過亮亮的眼神,卻又在一瞬間給澆熄滅了,卻沒了下文。
她道:“什麽?”
慕清歡堅定地搖搖頭,說道:“也不知道我能撐到哪一步,走了這麽遠的路,發現還真就像我雪哥兒說的忽悠話一樣,卻是讓我學到了不少,雖然是比不得你那個樣子,可是,卻比起以往的那個膿包,長進了許多。”
慕清歡一舉拳頭,沒用勁兒地砸上了雪衣的背肩處,雪衣回頭與他一望,輕輕點頭。
“雪哥兒,謝你了啊,有遠見,現在我真的開始佩服你了。”
赤蓮看著他突然做得這些動作,覺得莫名其妙。
清舒低著頭,嘲笑一聲:“唧唧歪歪的,酸不酸,慕清歡,別假著臉說話,惡心人。”
慕清歡一時臉上神色變遷,一瞧那突然間管上他的事兒的竟然是清舒,有點詫異,雖然他一向會同赤蓮說些打算,但是卻從來不參與這邊的私事的。而他自己作為這邊的因為一個私事帶出來的私人,清舒更沒有理由去管了,今日倒是攙和上來了。
他一向見著清舒那個人就不得勁得很,先是武林大會上明晃晃的一回來,再是將赤蓮綁架羞辱一番,這如今,又是狗拿耗子,閑事管得天邊去,向來心性裏頭的犯衝氣就一下子上來了,語氣頗是不善地說道:“幹你屁事!”
清舒驀地抬頭,眼裏有些驚愕,馬上就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赤蓮瞧了瞧這詭異的幾個男人,心裏頭有些樂,難不成這清舒對自己這邊的望舒瞧上了,現在又瞧上清歡了?誒,這又說起來沈望舒,她回瞧了瞧,他正站在所有人後頭,離得有些遠,跟著一道查看地勢走向。
他看的入神,赤蓮便沒有出聲憂擾著。
她問道:“下一步,怎麽走?”
清舒搖搖頭,沙沙聲音浮現:“不知道的,這上頭的字兒不好認。”
慕清歡覺得清舒果真有些古怪得很,但是細瞧瞧,跟清舒不熟,也瞧不出什麽來,隻是想了想他剛才說的話——假著臉,唧唧歪歪,酸溜溜的話。
他也隻能在心裏承認,其實清舒的話,也算是說到了大半。他說的那話,的確是酸得很。不過這一個酸勁兒,卻不是因為佩服雪衣的話酸,而是,一些別的難以開口的話。
他方才想問的,其實是她那麽一個冷靜得很的人,怎麽會一開始就做出劫人的打算的,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不可能將不明不白地人帶進宮裏頭去的。可是,這個一向不管走到哪兒都是霸道範兒式的女宮主,明明冷靜清醒得不得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卻還是像個山寨頭子搶了壓寨夫人一樣地劫了人,那麽沒有理由可循。
雖然有些不恥,但是這事兒原本就是發生了的,被光明正大地被一個女人劫了的這個事兒,若是放在一代風華絕代,怎麽垂怎麽都是一個朽意的玄冥女宮主上頭,倒也是還說得下去。
若是一開始無意,她劫個鬼的劫啊!若是說那般不痛不癢的話就將她激怒了,可是真小看她的本事了,那隻能說,一開始,是有些情分在的,隻是不知為何,那點根不深蒂不固的情分,就給占了,也就斷了。
造化,慕清歡突然間懂了,造化它老人家是個什麽意思了。
眼下,就這般走到了“眼下”去吧,慕清歡心裏還是有些慌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到哪裏去了。
他方才清清楚楚地見到了前麵的那個人腳跟一軟,落了下去,一攤子淤泥綻起來,立刻就有什麽東西就往下頭拽去一樣,他陷進去的速度極是快,當最後一個手指尖也進去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往前被推攘走的時候,他忽然瞧到了,那白森森的一截子手骨,就在淤泥裏頭,露了個尖尖。
那是什麽鬼東西,這麽點時間,便將一副皮肉之向,變成了瑩瑩白骨。
那個掉下去的人,短短時間裏,就這剩下了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