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一步關卡（一）

  赤蓮落後幾步，繼而便去要追上清舒，足勾岩三角，一點踏輕遠。


  清舒箭步疾馳，腳步很輕，幾乎未曾碰到那突兀生出來的岩石角，樹葉尖，還有看上去清亮湛然的水麵，一圈圈小小的細紋蕩漾開來，不過在那短暫時刻，微微漾開的圈紋便已經停歇下來。


  而在後麵摟著人的赤蓮，加了一個人的體重，要行動就顯得更加吃力一些，但是也不見有落下乘之勢，風兒喧囂吹拂，她也不過這是輕動之態。


  遠由而見，一陣紅影子，速度依舊是極快，便已經掠過了一片暗木深深重重的禁地之外。


  赤蓮這從小被教導著，那害人的往往是嬌弱無骨的姑娘家，吃人的常常是那些麵目輕柔的野貓兒，而這最險要的地方，也從來都是不見野獸的空山。


  如今這下頭瞧上去，無風無雨，沒有半點響動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下麵隱藏著什麽東西，會一下子竄上來，將上頭跨步過去的人拉下去，吞吃了，最後隻留下一堆骨架子。


  赤蓮正凝集了精神往下頭的模樣看著，腦子正想著下一步路時，忽然一聲驚呼聲在後麵的人中間傳了開來——啊！


  爾後轟轟亂亂的幾聲雜亂之音，這些聲音其中，便有慕清歡，赤蓮慌忙回頭看去——


  ——“他掉下去，呀，什麽東西在把他往下麵拉啊！救人啊，你抓著我的手……”


  前頭清舒回頭一瞧，赤蓮也往清歡所說的“掉下去”的人看，眼目一抬——隻眼見一個人耳目裏麵已經灌滿了泥漿子，渾身顫抖著，驚雀一般幾聲叫喊之後，便無聲無息地融落了進去，隻剩下一隻手在往上麵摸索著，慢慢陷入泥漿，爬不起來。


  沒有人去救，不是不救，是因為事發突然，還未有腦子多想之後伸手相救，那個人就已經沒有了，死在了下頭。


  “繼續走！”清舒沒見得含糊一下，看了一眼那先時露在泥潭上的手，這時候也已經沉了下去，他沒多管，便踏著腳尖前去了。


  慕清歡看著，皺眉頭，“繼續走？他，他怎麽辦啊？”


  他出來不過二十不到，年紀還尚小，對於這等冷血江湖人所做的事情，分外不能理解，看了看前頭的赤蓮，想要詢問一個答案。


  隻見她搖搖頭，也是隨著清舒轉身，立即便趕向前頭。


  這種時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更不是談及兄弟情誼，或是別的什麽古道熱腸之時，赤蓮不停腳，知道清歡還小，他腦子裏頭的江湖，是俠客行，是路見有不平，沒有刀拔劍也要相助的豪傑之舉。


  可是，這一群人，都不是俠客，更不是豪傑。


  慕清歡他不明白，但總有人明白。她卻放心天涯，一定會把人照管好的，不擔心。


  而天涯也早已經看慣諸事，把慕清歡擰著領子就著推攘，推到了前邊去，冷漠地說：“不要管，走自己的路。”


  慕清歡不明不白的，也做了不是他想像中那般的江湖人。


  赤蓮看明白了，那個人掉下去的人，是在入滇路上給大蚊子咬了的人，入了這個地方後的這些時候，已經把身體拖累了下去了，這麽不占任何好處地消耗身子，現在又得長時間疾馳不停，還不得落地，身體吃不消了。縱然他咬緊了嘴，也沒能撐下去，便落了下去，就這樣死了。


  死前，也不知道他可有曾想過，會有人來救他否？

  不會，定然是不會，赤蓮很是明白，這個吃人的江湖的模樣。所以也隻有轉頭，不多給清歡理會，他不明白的，是因為他見得少，可是，她見得不少了，為了給他一個些許人情味的赤蓮，也隻有選擇搖頭，轉身離去。


  落在外圍之基，這應許是第一關，考驗的是耐力。


  清舒站在前頭，籲籲喘氣，他也是吃不住這麽長時間的飛躍之路了，站在不足一丈長的範圍內，落在高高大大的一片寬闊白石頭上麵，目光森森地看著前麵一人多長的青葦草。


  青葦草長得不偏不倚，生長得直直的。


  不過，那些葦草，卻不是隨意散亂地生長的，而是一片片地，看似不規則地成團生長，裏頭勘定有玄機，清舒還未能看出來。


  “如何？這是走得個什麽陣法麽？”赤蓮忽然間一出聲，鼻尖紅紅，微微喘氣，氣息卻是勻的，說話也沒有斷續下來。


  清舒道：“看上去有些來頭，蓮宮主瞧，這塊塊葦草團，是有多少塊？”


  看似極不規則，不管是那一團葦草的的形狀，還是葦草的多少，都不盡相同，其實，卻是走得它自己的陣法。


  赤蓮疑惑：“八八六四，怎麽說？”


  紅玉踏前一步來，說道：“伏羲先作八卦，是稱先八卦，後周文王時期，又作了八卦，是稱後八卦。再後來麽，就有了八八六十四卦象，用以占卜吉凶。我覺著吧，應該是湊著六十四個來玩的。”


  “啊？”赤蓮有些驚訝地看了看紅玉，誰知道他先前那麽正經，卻得出了這麽結論，“紅叔，那他為什麽不湊別的啊，非要湊六十四個？”


  紅玉頗有深意，長歎一句，道：“因為六十三總是要多一個少一個的，單漏一個在外頭，那留下的一個會寂寞的。”


  赤蓮悻悻地在他邊上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娘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