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寨中之民（一）

  幾人擱在木樓之外那一處，欣欣然地將早食兒煮得方好，又加之慕清歡這個貪食兒的人，他果真還去深處林子裏麵打了些野味回來。


  所以這一躺難能的早食兒，卻是這些日子一來，難能可貴的一頓好吃食。


  慕清歡很高興，因為早食兒裏頭有肉。


  紅玉也很高興，因為有了他曾經因為散漫沒帶好的徒弟的親弟弟了，真好可以去彌補他那愧疚的小心肝。


  赤蓮也很高興，因為從此之後紅玉總算是有事兒做，不至於一直念念不忘著浮塵，浮塵念叨多了，他終究是會傷心的。


  越是想得到什麽，便越是害怕失去。


  而越是害怕失去，也就越對將來無望，


  都不知道這麽多年來，紅玉是拿著什麽心思，去麵對已知的無望的將來的。


  也許既是因為有著無望，才會有著希望。沒有得到，就是希望。


  赤蓮是這麽想的，但是她卻永遠不知道紅玉，是拿這個什麽想法對他那終將總是絕望的將來的。


  而她這邊知道真相的人，能瞞則瞞，怎麽樣，也要捱到最後一刻的。


  方將筷子放下，就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過來，還遠在一裏之外，但是五人之中，紅玉和赤蓮尖著耳朵，早已經知曉得有不善之客過來了。


  “紅叔，你腿上不好，萬一待會兒動起手來會受傷，要不你先避避？”


  紅玉擺擺手，“我不過就是暫時腿不能隨便動，又是瘸了，不需要不需要。”


  他很執著，因為他知道馬上麵臨的，將會是什麽。


  那些是寨民。


  那一些看到了一群不速之客進村寨，又落駐在他們村寨裏頭的寨民，到了現在，終究還是把事情擺在了明麵上來。


  昨夜三更之前，就已經有人來稟報他們安排了青壯漢子，在小木屋一片兒，暗自偷偷監察著這一群不速之客。


  究竟是為何，大家都心照不宣。


  所以昨夜清舒同一堆人吃過晚宵之後，便是去吩咐那些人隱藏在各處隱蔽之所，隻留下看上去少得有些可憐的人，落落大方地站在他們的眼前，借此之來表示咱們這一方人少，一點都不會對村寨有什麽危害，讓他們大可放心。


  可是沒曾想，清舒那些縝密地將人，處心積慮地藏了起來，卻還是讓他們找來了。


  “我在這一片林子裏這麽多年，都沒有去招惹過他們，你知道為何嗎？”紅玉突然發聲一問，將凝神細聽來人腳步聲的赤蓮倒給問住了，不知道他那腦袋裏麵，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赤蓮問道：“為何？”


  紅玉神神秘秘一笑，“我倒是問問你，你覺得我打小就在中原，活了三十多四十年，皆是在中原，到哪兒去學他們的話啊？”


  唔，就是因為無法交流麽？

  “原來同他們溝通不了，那你就這麽傻兮兮地一個人在這林子裏頭，還活了好幾年？”赤蓮其實更想發問，這紅玉，究竟是不是傻，一個人想在這一片林子裏頭活下來都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兒。


  這個半老頭子倒好，不管不顧地非要在這裏活下來。


  “紅叔想告訴你，待會兒既有可能交流不了，免不了或許是要傷人了，現在給你說就是要叫你做個準備。”雪衣出言提醒，倒是真點透了赤蓮。


  光是聽腳步聲，就能聽得這來人皆是青年精壯漢子，卻是沒什麽功夫的，才會將他們的腳步聲，那麽放肆大膽地提出來，一點都不給自己留一絲隱蔽之地。


  這種人，隨便在尺舒玄冥裏麵拿出一人，都可以坐擁高枕，靜靜以待橫屍一片。


  紅玉點點頭，對這個聽得事理的，細心沉穩的小徒孫的男人，印象極是佳。


  “那我去吩咐下去，先躲著可好？”


  交流不了，就絕對免不了一場打鬥，而那方簡直是不用怎麽動手的。他們本是淳樸安分的一地寨民，這麽不顧惜性命來打擊昨日方進來的一堆人，不過是為了保衛家園，也並沒有錯。


  這邊是不願意傷了他們的，可是他們拿著鋤頭犁頭的，想也便是他們會先動手的。但是這根本不能拿一處作比較的，他們為了自己的家園，也是有一死殉寨子的覺悟，會白白丟掉性命的。


  但是他們這方愚昧之民若是真執意要動手，這邊就定得反抗，可是這裏想不要傷了他們，又想要在此處有一處容身之所，那就是不可能的。


  這才是紅玉真正焦慮的東西。


  “我做得不周到，忘了來了之後的事兒。”赤蓮自責一聲，轉身要去找清舒，與他商量個怎麽辦，不動無幹之無辜人，這是底線，不能將這個底線丟之不顧的。


  以前想得太簡單，沒有想到入了滇會是個什麽樣的情況，本以為簡單去打一架，打得過就回來，打不過就死在滇國之境，可是卻偏偏沒想到，自己要找的人，至今都沒有一絲半點影子，要想去找到他，還必得從頭開始，在這一片幽林之中，尋常入他地兒的口子。


  那麽，就要在這一個地方，停留許久了。要停留，就必須要與當地人打交道。


  可是這個交道卻是不好打，連話都說不了，還打個鬼的交道。


  當然，這也怪不得清舒，他能查到那個地步，也是他的本事，這裏麵是個怎麽回事兒，誰也說不準。他沒有帶個譯者進村寨，也算是疏忽了。


  現下要做的，也不是去責備他的所顧不周，而是商量所行之法。


  站起身來時，打算越過一堆草木之花去找清舒，赤蓮四周打望，數了數人頭，“沈望舒呢？”


  除開紅玉，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不知道望舒什麽時候不見了。


  這下赤蓮倒是不怪白隱修那麽輕易就將沈望舒丟了，就算將他這麽一個大活人放在自己身邊，也是這麽隨意，沈望舒就將自己丟了。


  紅玉不同他們相覷，他說道：“望舒是哪個，給月亮神仙駕馬那一個嗎？”


  可憐沈望舒那麽費心給他取出腿裏的紅背蛇喲，他連人名兒都不知道。赤蓮看了紅玉一陣子，他這才恍然大悟起來，“啊，原來是那個小娃娃喲。”


  “對，就是唯一跟你有前緣的小娃娃。”這個前緣在紅玉這個不更事的人這兒，壓根就是白瞎了的。”你看到了嗎？“


  紅玉點點頭，“捂著肚子過去了，估計吃錯了肚子，舒緩身心脾肺腎去了吧。”


  唔，望舒是水土不服的嗎，怎麽這陣子盡出些毛病呀？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以後再做他的打算。”赤蓮搖搖頭出去找清舒，走到小木樓的地方，清舒倒是跟在天涯後頭出來了。


  清舒神清氣爽，滿麵精神麵容，啞啞聲一語：“喲，蓮宮主，我正找你呢。”


  天涯解釋道：“清舒樓主沒找到宮主你，便來問我的。”


  赤蓮衝他點點頭，將清舒帶了過去——方才全部人一塊的地方，“成，我也有事找你說話，過來一起商量吧。”


  清舒和氣，五色琉璃麵具，溢著光華，泛起波瀾，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