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紅背流雲(一)
夜裏透著深重的寒,樹影暗暗沉沉,將壓未壓,像是緊緊地盯著那一片土地上的幾個人一般,斜斜向下。
露重,三更已。
因由紅玉的腿大動了一場幹戈,輕易動不得他的腿,隻能放任紅玉在外麵昏睡過去。
木樓外頭的幾個人長月來的疲累裹身,早已便是沒了那個心思去做別的事兒,便順順當當地就坐在火堆旁。
天色暗已深沉,此時已是四更前許,就連林子裏的蟲都曾不鳴了。
人言微聲。
慕清歡雖有些不情不願的,但還是乖乖地聽赤蓮了話,將紅玉扶在自己背上,讓那一個半老頭子安安心心地暈著。
赤蓮心裏做這個打算的緣故很是簡單,不過就是因為慕清言的師父,交給他的親兄弟打理,自然是行之有理的。
她自己便在一邊顧忌治病之後的事情,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你過來看看,這個玩意兒是不是有些個眼熟啊。”招呼了望舒把眼神挪了過來,他卻沒有聽到一半,隻顧著自己清洗手上的血汙,眼裏明明暗暗,像是想什麽事情想得深沉。
雪衣蹲了下身來,拾撿起被那一條被銀針釘死過去的紅背蛇,沒有顧忌它身上的血汙,十指挽結解開了紅繩。
怕這蛇還未死透又像著以前那一條紅蛇一樣詐屍來,她亦是蹲了下去,湊到了他跟前,頭稍微一偏,靠在他腦袋邊,看了看紅背蛇,問道:“你心細些,你覺著這個小東西與那夜咱們見著的,可是相差無幾的?”
雪衣點點頭,他將小腦袋的嘴掰了開來,往前湊了湊,爾後自己用頭輕輕撞撞赤蓮近在寸尺旁近的頭,“你走遠一點去,這裏的腥氣重。”
她搖搖頭,雪衣也沒多拗她。
蛇身子已經僵硬了,眼珠子已經打灰變白了。這蛇離了紅玉膝蓋裏頭的血脈溫床,它便是輕輕易易就死在了這外頭。看來依附別人而存的小東西,終究是命長久不了的。
雪衣用布沾上熱水,擰幹,捋直了蛇身,將紅背蛇身上的血汙全部除去,這才露出來它原本模樣,不再是一團團暗紅血色,反倒是鮮豔得燦爛的朱砂紅,兩者較之一比,這朱砂活紅色的小細蛇,其實與紅玉腿上的血脈差不多,隻不過——
“蓮你看,”雪衣頭輕輕碰了碰赤蓮的額頭,說道:“它身上的鱗片,這個模樣呢。”說罷,他伸出手更是用力地擦了擦紅背蛇身上的蛇鱗,片片之上,很是光亮,都能反襯出火光來。
赤蓮有點膽驚,這才如同一根粗線一般的蛇,它的鱗片不過小碎片一般,卻能襯著火光,像是在火中一般給焚燒著。拿手摸了一摸,冰沁的蛇身子,硬得硌手的鱗片,她忽然間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玩意兒要是大了,那還不得,不得是個怪物啊,拿刀鉚勁去戳,指不定也戳不穿這一身蛇鱗。
方才銀針入蛇身時,都是分明能夠察覺一陣阻礙之意的。有小蛇,自然就會有生它養它的娘,那——赤蓮一個寒顫,不願多想。
“你說的,是它身上的小碎細紋?”
雪衣點頭,“太小了,你一時忽略過去了。”他想了想,像是回憶什麽,“啊,想起來了。”
雪衣動著那隻沒直接動過蛇的手,摸到赤蓮的手肩上,往她衣襯裏頭的暗格摸去。
赤蓮一陣莫名其妙,“自打進了這地方,我方知道你實則是個地裏頭生的野人,要不是臉還合襯我意,我就不要你,你現在還來禍害我了?這摸我做什麽啊?”
雪衣看她,柔柔一笑,硬聲道:“現在也不是你做的了主的時候了,乖一點啊。”
——何時這般大爺了?
她也是無解,看他一隻手在衣襯裏麵摸了半天沒摸到,知道他是要拿何物,就自己秦壽去將他取了出來,“你是說,這兩個東西,是一樣的?”
“嗯。”他左右看看,取了一直燃著火的木枝條,在蛇鱗近處點著,“你仔細看看。”
照雪衣這麽一經提醒,從暗格裏麵取出了飛到,斜覷著飛刀裏頭的紋飾,再靠近瞧了瞧蛇鱗上細細密密的花紋,原來如此。
——那是刻在飛刀陰刻線裏麵的浮雲流紋飾。
赤蓮心裏一喜,輕聲喃道:“咱們找的地方,應當是來對了。”
“可是這種東西為何會從紅叔身體裏麵取出,這也是我們需要立即查清楚的事情。這種小紅蛇又是從何處鑽進去的,咱們也得防著些,對了,”雪衣回頭問:“沈醫師,你可以趨蛇的藥?”
沈望舒方才如夢方醒一般,“啊!似乎還有些,不多了。”
赤蓮好奇問道:“你方才是走神了?想什麽呢?”
沈望舒回過神,眼裏疲憊不堪,“我有點累,你讓我歇歇。”
她想了想,向先時候白隱修與人醫治一回,也是極疲憊的,這種費腦,費眼的事,卻是不是常人能懂得了的。
“那你歇息歇息吧。”
“嗯,我在這裏坐一會兒就好。”沈望舒從來都不是一個嬌慣生養的人,把東西全部清洗整理之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火堆一旁,彎彎的背脊拱著,孤孤落落的, 抱著腿就沉睡了去。
赤蓮看著心裏不是滋味,他那麽個受不得罪的小醫師來了這邊受得了這種罪孽。
因著兩長毛毯都給了紅玉這個老人家,夜裏也是不勝寒的,背脊上吹著,也是驚涼刺骨的,她脫下外裳,便悄悄走過去給他披上,以免他夜裏受冷了。
回來就給雪衣訓斥了,“你瞧瞧紅叔說了什麽來著,不要對莫名其妙的男人好。”
反正雪衣是與望舒不對付大的人,她也就當他是對望舒有些不順意罷了,不做別處去想。看著雪衣那個挑眉斜眼覷她的模樣,她陡生出了這眼前的男人,像是小孩兒一般小嫉妒,卻不肯說的那般別扭。雪衣難能可愛一回,平素裏他都愛板著正經模樣。
赤蓮心裏喜,卻裝似不懂模樣,反問道:“你可是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