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浮塵往事(一)
那個口氣,恨鐵不成刀,不成劍,偏偏成了一坨廢鐵一般的可惜。
紅玉也是個口是心非,一點都不誠實的老男人,赤蓮卻不知道這個口是心非呢,是不是浮塵教出來的。
她問:“怎麽說?”
“你那個時候還小,不知道很多事情吧,也不知道丁青乾那老東西可有給你講過故事。以前吧,有個男的在武林大會上見著她,就非要往死裏去跟定了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家住瀘江,所以打小腦子就是在水裏泡著長大的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就對浮塵她也算是一見終了情。這種破事太多了,我現在說起來都是覺得那個男的就他娘的是成天吃撐了沒事幹才會跟著一個魔教頭子一天天整些酸詩來求愛是吧。”
赤蓮一聽這段故事,才知道原來以前丁長老還留了這麽一段秘辛沒講過。從小到大十多年來,丁長老都是極少說浮塵的事兒,因為一說就會心酸,老人家不知何時心思就細膩了起來,說到傷情處,還會偷偷抹抹眼角去。所以到了後來,他也就草草一句帶過了浮塵的事兒。
“要是我,我肯定把詩全部燒成了灰,把帶火星的灰全部貼他臉上,糊一成灰糊糊,整些沒用的,還不如帶我一起逛相公窯子去呢——那浮塵宮主怎麽做的呢?”
雪衣聽後也是無聲歎歎氣,自己的宮主何嚐不像是想紅玉宮主口中的浮塵一樣?這一樣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啊,說得要糊一臉去,卻終究是心地裏頭善良得很,幹不出去那種事。他也隻能在她背後搖搖頭,滿臉無語言說。
“照你這種做法,那些紙灰就不隻是糊了他一臉,怕是能把他給活埋在裏頭。”紅玉咂咂嘴,還沒咂上幾下,就擰著眉頭,用手捂了捂膝蓋。
眼疾手快,就把兩人裹著的厚毛毯揭下來,換了他那一張沒什麽溫度的毛毯。她倒還是不多提他的腿疾,不怎麽在意地問:“這麽多,那個男人也是個沒事兒閑得慌的人。”
紅玉估計感動得不行,然後就故作掩飾地說她,“別動別動,我是你師公,要注意一點,你男人在這裏看著的呢。”又瞧了瞧雪衣,“誒誒,你也不管管她哈。”
雪衣看了看紅玉那腆著那張厚老臉,為老不尊,卻還是恬不知恥地受了那溫暖,不由得失笑,果真都是一脈相承的愛麵子的性子。
“少屁話,給我坐著,亂動什麽動,我要是你師父也寧願要那個寫酸詩的人。”這點,是紅玉的痛處,果真就不再掩飾那感動,安心地受了。
“估計她當年跟你差不多的性子,我看著她雖然也是一臉不耐煩得很的樣子,但是也沒有太惱怒,直接找丁青乾攔了他回去,也沒打也沒殺。鬼曉得那個男人也是死心眼得很,非要一根筋抓著不放,本來是瀘江城裏世代書香門第的小少爺,卻愣是走上了混混江湖裏麵。自從在武林大會上見著了,就每一年武林大會之前,都必要趕在許多天以前在‘奉都’裏頭住著,還每每都是要住在她隔間,再是不行怎麽著也得住她客棧邊上,一開窗就能見著的地方。你說這個龜兒是不是真的是水泡大了的人啊?”
紅玉腦子裏的水,怕也不會比瀘江裏頭少,時隔這麽多年竟然是還會這麽激動,噴了幾粒沫星子在她腦門上,伸手揩了去。
“然後又是怎麽事兒?我看浮塵宮主她不至今還沒管閑事嗎?”
“後來,他就自己逼到了玄冥境內來,浮塵她吧,心眼子有點死,知道他可能會硬闖進來,不管他吧,那孫子可能真的會進來。玄冥宮從來都不能讓外人闖進來。所以浮塵就單獨一人去把他踹了回去。結果那個男的就見準了機會,幾乎每一次被攆,時隔不到一個月,又會帶著一堆酸詩回來,你可知道那個時候啊,玄冥裏頭的草紙都格外足。”
雪衣安安靜靜地聽著,又是失笑——蓮她的道行,還是比不上紅玉那未老從不知老,也不自尊的人。
“他家造紙坊的啊?”
“瀘江城裏的首富,又在朝廷有個做大官的哥哥,開一個造紙作坊,也不是不行。後來浮塵沒得辦法,還是每隔一個月就要去肅清一下人口。一來二去,這兩人也就這麽可笑地熟悉了。“
這麽聽來,像是浮塵不要紅玉了一般啊。
“她雖然每一次都不會給好臉色,但是卻也不會惡言相談,每一次趕了人就回去。這麽一來一去的,就是好幾年。那還是江湖中人頭一次如此頻繁地見到玄冥宮主在外頭走動。”
“嗯,所以就是因為這件事傷害了你,你怕惹麻煩,這才從來不去武林大會嗎?”
“對啊,不然哪個小姑娘非要黏著過來給我生娃兒的話,我的娃都比你大了。”
“再後來呢?”
紅玉無限唏噓一陣,“她有個壞毛病,習慣於平常之態,不喜歡多做些變故,固守舊日的東西。這麽來來去去幾年下來,她橫豎將那個男人踹多了,也就也覺得沒人踹有些許不慣,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麽心。再到後來啊,那男人就給家裏人抓了回去,沒過多久,就有了他跟陽城的小姐結了姻親的消息,這事兒也就消停了。”
陽城的小姐?陽城?這名兒是不是在哪兒聽過呀?赤蓮想了想,沒想出個什麽名堂,問:“既然消停了,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說來可笑得很,那個男人,是瀘江穆家的老二啊,還叫穆澤,一聽就是腦子進水了的形容是不?還非要跟八字不合的陽城小姐成親。穆澤那個狗東西敗壞了他穆家的門風,他爹娘也是生氣得差點不認兒子了,幹脆要了結了兒子免得再給穆家祖宗蒙羞。”
“後頭不知道什麽原因,陽城小姐見到了這個穆澤,就喜歡他身上那一股酸腐味兒。因為陽城小姐喜歡他喜歡得緊,而且那小姐家也算是個不小家族裏頭的女兒,雖說她家算是半隻腳落在江湖裏頭,但是為了不給家裏添什麽亂,倆老的把穆澤犯傻做得事兒都掩蓋了下去,隻有叫了幾個親信把他押到了陽城入贅,一開始還挺有點風骨,像個娘們一樣抵死不從的,後頭還是乖乖地成了親入了贅。”
“這不挺好,男嫁了,浮塵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宮主。難不成,浮塵對穆澤起了個什麽別的心思?”
紅玉白了一眼,“她的眼神很好。”
唔,是個護師父的好徒弟,是個護心上人的好男人,可是,最後什麽也沒得到,也是個懦弱不敢說的人。
“成親的時候倒是沒出什麽幺蛾子,安安分分了幾年之後,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消息,浮塵知道了穆澤那邊下了個小崽子,浮塵腦子一發昏,差人送了個長命符去,這就出事兒了!女人呐,一點心眼子都不長!”紅玉狠狠幾句,恨鐵不成鋼,卻滿懷心疼的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