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寒夜絮談（二）
這個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紅玉也隻能是歎氣。他知道這背後的答案是怎樣的，但是他還是拿了一份小小的不肯放棄的私心。
半老頭子伸手輕輕撫著夜空裏頭的寒風，輕輕偏頭倚在風裏麵，若有如無一聲蒼老的歎息。
紅玉是浮塵親自挑出來接任她掌管玄冥的人，就算他人做宮主做的確實不像那麽一回事，這師父也不像個師父，做人更是做得不是個人。但是，紅玉卻不會是個隻能看隻能玩的蠢貨的，他再是如何廢物也是浮塵這個玄冥幾百年來少見的女宮主一把手親自帶出來的，就算他達不了浮塵那個地位，但是也不可能差到哪兒去的。
他這麽自欺欺人，為的是哪般，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說書人嘴裏說爛了的情一字，卻是叫人此生捉摸不清，也叫人半生不懈地千山萬水相尋，更是叫人犯傻。
赤蓮看著紅玉那個與丁長老嘴裏所說全然不同的模樣，有點說不好心思悄悄在心裏蔓延開來，畢竟她倒是還從來沒有過那種千般萬般尋不得的事經曆過。不過看著這個半老頭子那麽後悔痛苦，她想若是此生她能有那個好命，倒是一輩子也不願走上紅玉那條路。
“小丫頭片子，你覺得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就算把下半輩子一並投進去了，最後死在了這裏，還能再輸得了什麽嗎？我這麽多年來，去過漠北，去過北海之濱，去過極北之地，那邊冰天雪地，連見過的那些小姑娘們都是中原見不到的碧藍純粹的眼，那麽好看，我也不虧，我也不過就是順便找一找浮塵她在那，你真當我傻還是如何的要拿這麽久去找她？她估計就在哪兒找我呢。”
紅玉的另一個德行，就是喜歡拿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前來敷衍，最讓人哭笑難當的是，他敷衍得竟然讓人不怎麽感受得到他那是在敷衍，分明就是在逃避。
她也就當不知道，自小就聽丁長老罵紅玉這個狗東西，他不就是那個德行，他若是願意一直找便找，隻是，她私心裏麵卻希望他永遠不要找到。
真相太苦，何必要知道真相呢？
“那你打算在滇區找多久？如果咱們去的路不同，可能就要自此分手而行了。”
紅玉輕輕點頭，手指點點膝蓋，“我在這一片地方待了這麽幾年了，我就算要出去，也不是會在乎這一天兩天的事，小丫頭，你還是先養著你師公好了。”
“說個實話，紅叔你不要生氣啊，真不是我不想帶你一起玩的，”因為知道紅玉的德行，所以赤蓮覺著紅玉極有可能是為了他的玩心，才故意在那夜裏現身，後發現了身為玄冥宮主的自己，才會故意暴露他的身份，不為別的，也就是為了能夠就著一份師公的情誼在，能夠帶著他順順利利地跟著一起玩。
她看了看紅玉的眼神，繼續說道，“紅叔我真想跟你一起玩的，你看這裏這麽多好玩的動物，什麽那個紅蛇啊，那個飛蚊子啊，我覺得，都特別配你。可是吧，裏頭就不僅僅是危險了，我見識少，裏麵什麽情況我說不好。你一個人雖然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不保證會出別的什麽事的。既然你不過隻是來找浮塵宮主，那就沒必要蹚我這一趟渾水了，您老人家別濕了腳，更別髒了身的好啊。”
紅玉淡淡點頭，手指繼續在膝蓋上敲著，不作聲。
“等我把我的私事了了之後，回了中原我帶你逛窯子吧，那兒好玩些，我看著京城裏頭的般若非就特別好你這一口呢。”一派誠懇之意，赤蓮眼睛睜得大大的，除開戲謔之意，夾帶了一絲不明的引誘之意。
雪衣歎歎氣，這麽久了，都不知道她那愛逛窯子是從何而來的，他開始隱隱擔心，紅玉極有可能會被這個話引誘住就答應了。
“成啊，等出了這個地方，我帶你去逛漠北的窯子，那裏的姑娘不錯得很，大氣，更中原的不一樣。”老頭子說了便一頓，“給你找姑娘做什麽，邊兒去邊兒去。”甩甩手，十足地一副風流恩客樣。
“所以，紅叔你，打算什麽時候走呢？”這是一件必須得強迫紅玉做的事，可是，紅玉是誰又能強迫得了呢？
“你當真認為你能將我甩開？”紅玉笑了，斜著嘴角，極為一副奸相，“小丫頭啊，跟你叔叔我比，你還太嫩。”
“成，我嫩，你老。”
紅玉笑笑，很是豁達之意，這才方有了以往那個紅玉宮主的那不屑一顧的模樣啊。
“要是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浮塵宮主的話，那紅叔你老人家不就得孤獨終老了麽？我看著也挺難受的，要不咱不找了？這趕明兒回去給你找個媳婦去過下半輩子算得了。”
紅玉哈哈一笑，“真當你師公我是個癡情種，屁話呢，我這麽多年，從玄冥宮裏頭走出來，瀟灑自在多了，沒那幾個老頭子管著束著，不知道逍遙成啥子樣了，還要討媳婦來把自己套住哇？所以就說你們這種年輕人呐，隻曉得情情愛愛，一點都不知道獨善一人身是個怎樣的逍遙意。”
紅玉就把自己往大了作的，非要把他的癡情悉心掩藏起來，可是卻掩藏得那麽拙劣。
赤蓮不動聲色地拿手按了按他的膝蓋骨，已經是發腫了的，手隔著衣料也知道那下麵是個什麽樣的疼，蓋著毛毯也捂不熱的膝蓋，那樣沁過骨頭的涼，他這些年來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丫頭，你果真像她啊。”紅玉不明不白說了一句，這個她，兩人猜也能猜出是誰。
“所以紅叔你還想瞞誰啊？”赤蓮大氣得很，也不追問，隻是澄清，“咱們這一派人都是一個德行下養出來的，我或許與浮塵宮主都是女人的原因在，所以才相似吧，這倒不奇怪。”
紅玉聽後，笑笑，“是啊，你倆都是一樣。”
“都是那種愛管閑事不嫌命大的女人家，沒點腦子。”
赤蓮抬頭疑問——呦嗬，這柳暗花明又一罵是從何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