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浪得虛名

  雪衣的沉默,她也沒在意,反正他不對付著沈望舒,也便不讓望舒與他多見著,唯有如此是好,打著哈哈說別的話去,“你覺得清舒這個人如何?”


  “沉穩,冷靜,做事很周全,是個將相之才,卻不料是尺舒的樓主。”


  赤蓮搖頭,“不是不料,而是那個位置,隻能他坐。你看到的隻是他這幾日,你不知道他的還有許多,就比如,在昨日咱們沒有管那幾個被紅皮蛇咬死的人,他很周全地順勢推斷出了那一塊很有可能有大家夥,不能多做停留,再權衡人情與人命之間,他腦子極好使地擇了人命,那個時候咱們是連續不怎麽眠休地趕了兩天的路,還不帶上一路上的艱險跋涉,能夠在那種時候還保持清醒的腦子,那個位子,他不做誰做?你看那些再是精明的殺手,卻沒有他那個體格和還清醒的腦子,所以那些沒腦子的人,才會輕輕易易地就給招安。”


  雪衣這時候正眼看著不遠之處正在與沈望舒說著什麽的清舒,以前從沒有正正經經看過的將相之才,立於清風之中,麵上琉璃麵具五色流光溢出風彩,盡管是不見模樣,卻會有一絲仙人遠在九天之外的別樣感覺,不似他該有的那個醜陋麵容。


  他知道自家這個女兒家,這輩子唯一會毀便是毀在一個色字上頭,看人的眼光是不錯,她若說的是醜,便是真的醜。


  可是,清舒這身姿,卻是該長有一張不輸那地上呆呆沉沉似未曾睡醒的沈望舒的臉,那通身的氣派,也是不能讓地上那個沈望舒所比的。正像他倆此時的態勢,一個站,一個蹲,高下自見。可憐那江湖九美,卻是下的那一個。


  咦,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雪衣看著那邊的倆人,一時間泛起了迷惑,哪兒不對呢?

  眼睛是會迷惑人,被一雙眼睛所阻礙了,就會很容易忽略眼見隱藏,實則就活活擱在麵前的事實。


  “以前不了解清舒,現在算是了解一些呢,才深覺不及啊。”她自顧憐惜自個一身才華,卻還是必須得承認清舒確實高於自己。


  涼風忽地吹過來,倆人所在的地方無遮無攔,她給涼著了,往雪衣懷裏竄了一下。而他,卻給這一陣子涼風吹醒了頭腦。


  “留玉臨死前說過的那句話,你還記不記得?”


  她竄了一下,聽到這麽一句話,就愣住,眼盯著雪衣,莫名打了個顫。


  留玉臨死之前的話,怎麽會不記得,一個死之前回光返照的人,那句話,到底是包括了什麽含義,倒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叫自己小心沈望舒,不明白,留玉他與沈望舒本無利益衝突可言,卻讓留玉死前都念念不忘沈望舒。


  “留玉雖然人善妒一些,卻還不算是個死前還會算計人的小人的,你好好想過他為何會詆毀他呢?”


  雪衣也病並不是真想說詆毀倆字,卻是一個反話而已。


  “是不是留玉那時候糊塗了,他與沈望舒本無別的相交之時,為何會賴在了他頭上,也不是我偏袒他,他,”本還是想為望舒辯解,卻發現與一個與他不對付的人辯解,隻會讓雪衣更加不對付,歎歎氣,道,“我了解沈望舒的。”


  每一次都會為沈望舒鬧得不歡而散,雪衣也是看明白了她是私底下該有多偏袒他的,留玉之於她,也就不過有過幾麵之識,還全部都是不好的相識,第一次大呼大喊著收他一道入了主屋,第二次是赤著身子前來沒個自尊心地來惑引,第三次是背著她的麵惡言相對自己,卻給她背後看盡了他表象上的人心醜惡,這最後一次,卻是讓她見到了最為不雅的一次,不說也罷。


  要想為了一句死前或是胡燒了腦袋的話,去丟了一個相識數年,相交甚深的知交好友,反倒是去信一個次次都是見著了人心醜惡的人,她不是傻子,不會信的。


  也便隻有作罷。


  “也罷。”


  赤蓮聽著話確實不怎麽對勁兒,三人之言即成虎,同一個自己上心的人說了三次同一句話,也難免不會成虎。她回頭看了看拿著小勺子在砂鍋裏頭攪著的望舒,大聲喊了一聲。


  眾人給這麽空寂之中忽然而來的一聲,震醒了些許頭腦,皆看著這頭,就連清舒也歪著頭看著,笑了,問道:“醒了?”


  點頭回他,看著地上蹲著的沈望舒,一臉不解意。


  “你過來,我問你個事兒。”


  清舒啞聲一笑:“這有趣兒了蓮宮主,你把這唯一的大夫搶過去了,這藥的火候,誰掌啊?”


  清舒這人倒也不客氣了,全全把望舒當自家人了,何時連沈望舒,都得自己去搶回來了?


  “成,我過去。”


  她走到他邊上坐下,看著他一言不發,隻顧看著藥的樣子,還不時嗅嗅,聞聞藥香,看看火候,問道:“你病了?水土不服,怎麽這個樣子了,都不跟我說話了,你腦子是給藥在自己手上了?”


  沈望舒一撇嘴,一皺眉,一擠眼,點頭,“對。”


  無趣,無趣得很!

  正兀自惱怒著沈望舒這一句話將自己可以完全哽回來的本事,隻增不減,就心裏頭不開心得很,本想踢他一腳,卻斜角上看到了清舒,正居高看著,便小心收回了腳,站起來拍拍裙裳,清清嗓子道:“清舒樓主,咱們何時動身?”


  清舒看看後麵懨懨迷迷糊糊地躺在簡易搭著的小樹棚子下的人,像是查了查傷勢,“明日吧,把他們留在這裏不管,若是給誰抓去了,隻會對咱們不利。殺了是咱們的損失,畢竟這些也是個個好手,一時間到了這裏給招來了天地裏頭的禍害,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也怪不得他們笨。要是帶著一起動身,便是個拖累。咱們的人也是這幾天累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啟程,快趕一程。”


  “有理兒,明日吧,不過,”她抬眼瞧了瞧蹲在中間的望舒,裝著一股子的給人欺負了的騷勁兒,在清舒眼皮子底下小小地踹了一腳,“望舒,這一天能治好嗎?”


  “許是能。”


  許是能?她聽著這話蹙了眉頭,看了看他,不解這一個“許是”,究竟是什麽本事讓他敢說出來的。


  “這事兒估計你們的小大夫還真不知道了,也沒有到過這種地方來受苦的。我許久以前倒是鑽研了關於這邊的物事,能些看法,你暫且聽聽。若是那些蚊子體內沒有蟲子,不生瘧疾,也倒不會有長期的多大問題,但是這種地方裏頭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會帶的毒,現在不見那醒過來,應該是上一鍋的藥力未到,還沒能全然除了那毒,若是一日之後不見好轉,也說不好是否染上了瘧疾,咱們若是再帶著也隻能是拖住了腿腳,那時候也隻能殺。”


  赤蓮再一次讚歎,清舒啊,卻是是個上位者的將相之才,對敵人狠,對自己人也是同樣的很,活得太清醒了,半點不給人情拖住了腿腳。


  “好。”


  轉身就走了,且等一天的等,既然入了滇區,已是入了腹地,便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蓮宮主,”背後清舒叫住了她,回頭一瞧,不知他是為何。


  她也不知清舒是不是在笑,隻是見著麵具下的一雙納滿星辰,人間無雙的妙眼,眼角微微彎彎翹著,雙眼聚攏了些,眼裏,或許見著些笑意。與清舒說話最累的便是,永遠不知道他麵具地下,到底藏的情緒,是哪一個。


  “好好休息,咱們缺了你……”他停住了,歪著腦袋想措辭一般。


  赤蓮麵紗下的臉,翹著嘴一笑,問:“就不行了嗎?”


  清舒這一次真是笑了,輕微的笑聲,能夠清楚察覺道,“不是,就少了一個女人了,你看咱們這兒才有幾個啊。”


  清舒你娘之的!


  赤蓮忿忿轉身,輕嗤鼻,心裏罵著他,一句也不含糊。


  心裏卻生了一種格外熟悉的感覺,斜著眼不動聲色回頭瞧瞧,兩個男人蹲在一起看藥,大驚一筆,莫不是,不是沈望舒去挖了清舒的牆角,而是去挖了“偷天燕子”的牆角,把清舒握在了手裏?所以……


  唔,望舒極有可能已經給斷了袖是見怪不怪的事兒,可是,斷袖的對象,竟然是清舒?那個長得真不好看的男人?


  咦……難怪他沒有帶上小燕子一起來,兩個男人是要雙宿雙飛到滇區來,遊山玩水,互訴衷腸,順便訴上了床。


  嗯?那知潭怎麽辦啊?


  赤蓮腦子裏頭給這幾許多的小消息沾滿了腦子,一麵扼腕,一麵覺得望舒果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妖精,江湖九美,卻是不見得是浪得虛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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