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趕奔前程

  所有人都回到最開始駐紮的地方,那一處地上,橫七豎八的盡是些暗紅色的蛇屍首,各種各樣的,還有被斷成了幾段,連著骨頭,身上皮肉盡碎的屍體,也不知道是誰的手段。


  這些蛇,脖子上一圈血紅色,與周身暗沉的紅色不同,猶是鮮豔的紅色,十分打眼,尾巴上頭是一團斑斕狀的紋樣,而這邊腦袋上又一團三角狀的紋飾,有幾條蛇是給從嘴這頭直接砍到尾的,穿過了蛇身,可以看到它們的嘴巴是一團青黑色的,毒牙藏在一堆青黑色的嘴色裏頭,極不亦顯眼。


  這種玩意兒,果真是像丁長老說的那樣,極為毒,隻要一口,就能把人個毒死的。


  長老還說這種蛇的眼神很凶惡,赤蓮回憶到這一點,便走過去,拾起一條冰冷僵硬的屍體,拿著小樹枝擺弄了它的頭,放在眼前仔細地瞧,已經發白的眼珠子,也實在是看不清楚那所謂的凶惡到底凶在哪裏,這白慘慘的眼珠,倒是愣生生將這小東西,變得有那麽一點蠢呼呼的俊俏呢。


  赤蓮問道:“清舒樓主,咱們死了幾個人?”


  清舒一點下巴,往一個方向點去,“都在那兒。”


  往那邊望去,著實是給真真正正嚇了好大一跳,所有死了的人,全部都腫脹成了一個黑紫色的大棒子,但卻是全身都硬得像石頭一樣,拿樹枝一戳,皮膚連凹陷都沒有。


  “就埋在這兒?”她回頭詢問清舒的意思,他搖搖頭,“咱們一路走過來都沒有見有屍體,不會是這麽多年一個人都沒有死的緣故,不僅是沒有人的骸骨,連動物的都沒有,像這種地方,山狼黑豹子什麽的是有的,可是也沒有這種骸骨,我有一個不好的想法。”


  清舒把話一說出來,她便明白了,頓時打了一個冷顫。


  “行!就扔這兒吧,咱們現在啟程,要趕到下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


  清舒點頭,給赤蓮打了個眼色,爾後一揮手,示意所有人往前,他自己便走在所有人的前麵開路。


  天涯將千裏牽過來,將馬韁繩予她,跟著罌粟幾人一起站立在旁邊等候著。


  “方才,清舒樓主的話,像是別有含義。”雪衣把清舒的話來來回回咽了幾次後,才問赤蓮。


  她往右邊一丈多開外的清舒看了看,翻身坐在馬上回過頭與雪衣放低了聲音一說,“對,清舒想要說的話確實沒點明。那種小蛇最多能把人毒死,卻吃不了那麽大的玩意兒,就算能吃,也不會將骨頭一起吞了,沒那麽大本事的。所以,那此處肯定還有一個大家夥,咱們不能在那兒久留,那死了的人就算埋了也沒用的,死都死了,不能再多添傷亡,不能還沒找到那個人,咱們就隻剩光杆將軍了。”


  雪衣在她背後問道:“大家夥,蚺蛇嗎?”


  “指不定多大,沒法想,你有沒有察覺咱們宮裏荷花池那一地有條大蟒蛇?估摸著應該不會比它小的,若真是這種蛇的老母親,又是毒母親的話,咱們中有幾個敢給她塞牙縫的?這種蛇估計還會跟來,咱們得趕緊些,做好準備去處理今晚上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說著,她看了看清舒一眼,琉璃麵具擋著他一張臉,不知道他現下是個何表情,也摸不準他下一步打算怎麽去做。


  她道:“清舒這人不壞,至少有尺舒在,確實是大大好過咱們玄冥一家的來,他想得周到,經驗也比我多,這點上跟著他算是不錯的。隻是,咱們得防他們那邊別下手,不過眼前這個狀況,尺舒也是無暇弄別的。”


  “莫要輕信他,我不見得他怎麽個好樣。”雪衣警戒地看著清舒,“他這個人太深了,別信。”


  “一切我不能掌控的東西,我都不會信的。”


  清舒躲隱在麵具背後的臉,不禁苦笑了一會兒,她這人有時候啊,就是太過於沒勁兒,總以為自己什麽都看到了,其實什麽都沒明白,何為她不可掌控的?何又為她能掌控的?是雪衣那個無條件相信她的人,還是那個什麽世麵都沒見過的慕清歡?她又是那樣可笑得很,卻不點破,馭馬前走。


  越是往密林裏麵走,各種各樣奇特的植被開始漸漸入眼,劈天而去的樹,隻餘下樹頂尖的一簇細細長長的尖葉子,矮矮低生的樹,卻是橫七扭八地生長著,將全身各處的紙條歪歪拐拐地纏繞在一起,織造成了一張捕食的大網,一隻在小河邊汲水解渴的小獐鹿子不甚闖進那張網的小半丈內,那樹枝立即收縮,一下子將獐鹿纏住,像是一根根繩子一樣纏繞住,越來越緊,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聲骨頭碎裂的聲音。花盤長得與人齊長的豔紫六瓣花兒,壯年男人的手臂粗的莖幹,長著一個個嬰孩指頭粗的刺,拔一個刺下來,就是一個極好的暗器……


  這裏頭匪夷所思的東西太多了,根本沒法想這一片土地上孕育著的東西,究竟會是什麽模樣的。不僅僅是那蛇像是成精了一般地精明之外,就連植物也全是個個殺人的好手。


  這裏頭究竟還有多少危險的啊。


  帶著這種小心與好奇,眾人一路未曾停歇落腳,全都加緊著腳程往前頭趕,前頭天涯和那個尺舒外頭來的人去探路,一路上很平常,沒半點異動。


  在這種越是不平常之地,平靜,往往就是危險。


  天涯回來複命時,言道前方一切平穩,能馬上立即行往。雖然隱隱有些不安 ,但是也必須先前頭走,回不得頭的。


  赤蓮看了一眼清舒,他不知何時下馬,站在兩株掩抑深深的樹前,被漸漸又暗下來的天幕遮住了視線,又被清舒的身體擋住了許多,不知道的呢,還以為他會站在那裏出神。


  並不是的,在等天涯和那個東瀛人的時候,清舒一直在觀察這周圍的環境。


  這裏已經是雨林裏頭的模樣呢,到處皆可見那地方與尋常見的植被不同,鬱鬱蔥蔥之外,還留著危險的味道。在雨林裏頭,就連空氣都是危險的。


  此行來的人裏頭,十個有九個是隨便拿出去就可以撐得住場麵的人,但是,在這裏除了功夫較之尋常人高一些之外,便也與一個初出的毛頭小子無異,從來就沒有踏足過這裏,就算再是有經驗的殺手,也不知道如何對抗這個自然環境,也隻得一步行來,一步看。


  而清舒,卻是完全借他的本事和他腦子裏曾經經曆過的經驗來應對,他是那一方的主心骨,他隻能做領頭,做萬事曉。他不動,那方便沒人敢動。


  東瀛人與他生澀幾個漢語交代之後,恭敬落在他後麵去,等他下一步請示。


  清舒卻沒與交代,反而是將揮手招呼赤蓮過去。


  赤蓮狐疑看了看清舒,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再隨同他離眾人遠了些。


  “何事兒?”


  清舒從胸兜裏取出一個香囊,不過,卻是未繡花的,簡簡單單地繡著個“舒”字兒,遞過去與她,“宮主,方才我見到了蛛網上頭織了一隻大蚊子。“


  “蚊子?多大?”清舒不像,也不是個會在這個時候來說笑話的人,應當是有事兒商量。她便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香囊,聞了那香囊裏頭的香料,幹薄荷,丁香,紫蘇,菖蒲,艾草,藿香……這些香草,都是用來驅蚊蟲的,原來清舒也是一個想事周到的人。


  可是,這個繡著“舒”字的,很明顯是他個人的東西,為何會轉手就送了人?

  “這種蚊子與我們在中原見過的不同,這種地方的蚊子體內都有蟲子,生長在它身體裏頭的,咬了人,那蟲就順著那長嘴到了人身上,輕則霍亂病發,瘧疾病發,重則隻有一死。若不是方才在蛛網上見著了,我都會疏忽掉這一茬。這蚊蟲晝伏夜出,已經近黃昏了,便是瘧蚊快出來的時候了,蓮宮主還請小心些。”


  清舒這麽關心人,倒還是有些驚悚呢,不知道為何,她驚覺地發現卻絲毫不排斥與自己本是相對而立的人突然間這麽關切,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而清舒是那種又奸又盜的人,本應當是會反感他的,卻,還是順順當當地受了這一段好,很奇怪。


  “嗯,知道了,要趕在天黑之前到他們探往到的地方,絕對不能在近水潭邊過夜的。昨夜本已是與蛇鬥戰一夜,又趕了一天的路,不能再生扛下去,否則會出事的。”


  清舒點點頭,“正是此意,你上馬去。”


  她想了想他這命令的口吻,覺得有些不對味兒。他是那種言必行且行必果的人,也不多滯留,牽上馬就往前抖韁繩,也沒管別人。


  她立即跑了幾步回去,緊跟著清舒的馬。


  跑了十來丈,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瞧了一瞧,暗色樹簾牽扯下的濕泥地,暗暗沉沉的不辨細影子,隻看得團團鬼魅般的樹影交錯複雜亂綜的,黃昏的血紅殘陽色,照不進一絲明意,林子裏頭的鳥兒渣渣陰沉沉地啼叫著,更是填滿了一份苦澀的昏暗意。


  前頭清舒一喝:“加緊了!”


  赤蓮收回目光,勒緊了韁繩,揚了馬鞭,一揮,千裏疾奔馳方趕上清舒那馬兒。


  一片深沉樹影陰森籠罩之下,幾人粗的合抱木幹之後,一個人影微微晃動了幾下,深沉的眉眼擰蹙著,吃不準來著是何人,布滿青泥已經幹涸的手緊緊摳住樹幹陷下去的地方,手上泥皮盡裂。


  一咬牙,腳尖一踏合抱木樹幹,往前跟了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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