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黃皮四爺(二)
“唉,”她也不多理論。這種時候千萬別跟他鬧,萬一鬧急了,他一個人跑了,也不知道會跑到哪裏去。入了深林,還想活著出來的毫無功夫的人,想就是不可能的。這還暫且不說那個人在滇區的勢力到底是埋在哪裏的。
她道:“哼,不回去就不回,但是千萬別丟了,這裏這麽大,到處也不安全,夜裏有野獸的。現在再說確實有些晚了,這麽回去,就算走最短的路,也得要個五六天,也危險得很。”
“是他倆非要來的,宮主無需自責。”
啊呀,天涯難能一見地安慰了一番,縱然很是感動,但是赤蓮把自己的話來來回回想了一下,還真沒發現這一個自責出自何處。
“也不是這麽說。”罌粟落在麵具後頭的一雙眼淡淡掃了一眼這邊,赤蓮心顫晃了一下,知道罌粟又是在掃雪衣了。她的說法,其實是雪衣非要來,偏偏帶上了清歡的意思。
啊,怎生一個人都不待見雪衣啊?雖然他前些日子做的事兒確實是太沒頭腦了,沒有瞻前顧後,就像是個十五少年腦一熱心一橫就做的傻事。不過雪衣的身份,從來就沒有得到罌粟天涯的認同,因為,他倆不是忠於玄冥,隻是忠於迦冥而已。迦冥叫他倆保護的是不才無德的赤蓮和那萬事蠢物傻麅子慕清歡,所以他倆很排外這一個陡然間出現的人。
雖然這些事是無可厚非,但是,他們這樣對雪衣,她心裏問了一問自己站哪方?當然是站在自己男人那一方了。
不開心,她很不開心,覺得丁長老以前說的成親的那個話,倒是真的可以考慮考慮,口頭上的話,終究是不及一場正正經經的儀式來得有力度。
幾人說完話之後,各自睡在自己的地方去了,天涯是那個守上半夜的人,目光炯炯地停駐在火篝紅心處。
擠在一邊的赤蓮挪了挪過去,挨近了雪衣,小聲問他:“不然,咱們從滇區回去之後,做一場婚禮如何?”
雪衣一發愣,愣住許久,久久未說話,隻是看向赤蓮的眼神,微微變了些。
她以為這太突然了,她記得提親論婚娶的事情應當是有男子來提的,這麽她一點沒顧忌著他就提出來了,是有點唐突了,悶聲氣地一問:“不好啊?”
他的眼神越發濃,濃如黑夜,如潑墨,灑著暈不開的情結,反問道:“怎麽會這個時候說這些?”
當然是不願意罌粟他倆老這樣暗裏諷著雪衣啊,不然他的身份就是一直難以說明,說是男寵,定然是屈了他的。
“活著不易啊,我雖然漢子了一些,但是終究需要一個婚禮去把這一輩子的前小半生做個小結對吧?”他有他自己的尊嚴,縱使“癡情司”的存在就是一點點將尊嚴抹殺的地方,他卻還是悉心將他心裏的尊嚴好好地收藏起來,不給別人看到罷了。否則秦壽那個一直踐踏他尊嚴的人,也就不會死的。
若是隨意說得太過於直白,倒像是施與,而不是愛了。她是認真地這麽想的,要保留他最私密的尊嚴,便得自己屈身示弱,把她放在小女兒的身份上,一切都會顯得合理多了,畢竟承認一個女人是小女兒這種事,並不難。
“先前我本打算著年關辦了,可是也不知道年關之前能不能回去,所以隻有暫且擬定著此事完了之後再去奪定了。我現在就想問問你的意見,你覺得怎麽樣?”
雪衣濃稠蜜意地一笑,“我知道你處境難,不用先去考慮這些,你一大早就考慮這些,就不拿時間好好休息了?身子不是鐵打的。等回去之後,還是先緩上一段時間再說這個吧,好好調息一段時間,再做我的新嫁娘也未嚐不可,可對?”
雪衣他是永遠都不會將他自己放在第一位去考慮的,這點,她是能聽得分明。
他比起她人來說,細心得多,也精明得多,看問題的方麵更是全麵得多些,怎麽可能她能看得明白的事情,他會不明白了。
他不會不明白天涯和罌粟的暗諷,但仍舊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這一點,赤蓮也不知道該說他太過於寬懷了,還是太蠢了些,看他也是沒放在心上去,也隻能由著他去。
她目光淡了淡,點點頭,自顧躺在鋪著皮革的地上,不多問了。
雪衣以為她約莫是生悶氣了,看了看她,說不出話來,都說女兒家對這一個婚禮之事看得格外重要,這麽駁了她,她要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半躺下去,他用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鬢角,暖和了聲音,輕輕說道:“等回去之後,那時候再說此事,我定不會再推遲的,你就算是要逃我也定是不可能讓你逃的。你說呢?”
“嗯,等活著出來了再說了吧,明日就要到滇區境內了,我不知道裏麵的情況,千萬別跟丟了,慢點都是沒關係,反正清舒暫且還是得看我幾分臉色的,讓他等著就等著,他能如何,你別勉強就是,你跟那些屍體堆裏爬出來的人不一樣,勉強不得的啊。”這一點得先說好,以免他非要跟著一堆死人爬出來的殺手們死撐,否則以後拖著個小病人,還真的讓他身子不討好,還會全部人都會留下來,耽擱了步途。
話兒說得情深意重,眼神是濃情蜜蜜,突然間一隻靴子就扔了過來,帶著些長途跋山涉水的汗濕臭味,這個狗東西!
慕清歡揉著睡意昏沉的聲音說道:“睡覺了,你倆說這些話滾一邊兒去說,瞧不瞧現在什麽時辰了,深更半夜的。這話留著你們躺被窩裏麵時候再說。“
她極為嫌棄一般地提起靴子緞麵,將靴子一把就丟回他腦袋上去,帶著些泥巴留在靴麵上,這麽就抖到了他臉上。沒個好聲氣地罵了罵他:“清歡你閉嘴,這麽丟鞋子過來,誰教你的啊!”
慕清歡瞟了一眼半丈開外的赤蓮,擠弄眉眼,丟下一個白眼子,小聲嘟囔著繼續縮到了樹下去,蜷縮著背,抱著腿,像隻擔著驚受著怕的小心翼翼的小動物。
人嘟囔一句:“你管誰教我的。”
天涯看了一看,自己的小徒弟給受了欺負,他居然,心情很好,還稍微笑了一笑。
他笑完之後回頭看了看睡得七七八八的人,都用著不同的躺姿安安靜靜地閉著眼,呼吸均勻。
沈望舒給這麽大陣仗弄得,一直默默地睡覺,一言不發,怎麽有些不對呢?難道是因為突然間變了性子,還是被什麽逼得收斂了性子,以往他不是這樣子的。
天涯多疑地回頭看了看躺在樹根下閉眼安好地睡著的沈望舒,沒什麽有異的,隱隱覺得不對,但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難道是自己多疑了?真就因為他將自己去要“尺舒樓”攔人了一晌,就多疑了?
不明白,其實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例如,自己那個小徒弟卻沒有睡,眼神亮亮,眼尾翹翹,看著篝火,許久都沒閉上。他不是站在武場上都能睡著的嗎?
想了許久,也還是一個不明白,許多事沒必要去追求一個明白的,那不是一個護法該做的事。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保護著這兩個老宮主留下來的遺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