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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天涯談說(二)

  赤蓮回宮的路上一直在重複想著清舒臨走前給自己說的那一句不明不白的話是個什麽意思。


  這世上最恨三種人,一是擺著正當的臉,背地卻是狗模狗樣的人,二是太過於完美的人。既然是有完美,那邊背後絕對是永遠想不得的悲劇。


  這第三種,就是像清舒這種永遠話不說明白,喜歡留一串話讓別人猜去,無端猜忌,極容易毀掉一段感情,無論是自己的愛情,還是友情,所以,這樣不坦坦蕩蕩的人,她是永遠都是冷著臉去膈應的人。


  也不知清舒這話,到底端頭指得是誰,雖然沒個答案,但是赤蓮也不再願意去多想,不是沒那個腦子再去做個二選一,隻是,怕了。


  是不是,這輩子愈是珍惜什麽東西,老天帶走的,就愈是快?她不明白,黯了黯神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腳踏進了玄冥的宮門。


  打頭幾個瞧著了宮道上的小宮娥們,匆匆忙忙行禮,匆匆忙忙地逃了,低著頭看石板,赤蓮連她們的小臉都瞧不見。


  “唉喲,本宮什麽時候,就給成了個傀儡了?咱們玄冥這一塊的天兒,不是我在管著的嗎?”疑惑問了天涯一聲,天涯往前一望,“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呀?”本隻是小聲嘀咕一聲,卻被天涯聽了去,恭恭敬敬正正經經地回答著:“屬下隻知道,宮主的主院那天兒,是不歸您管的了。”


  這話說得分外是不留情的,把她的地位一下子就硬生生,血淋淋地撕扯了開來。


  這個,真的是迦冥走前說的那一個不忠於玄冥,隻忠於此身的護法天涯?

  壞人!


  “咳咳,”赤蓮故作咳聲,將頗是帶著些難堪的臉色抹了去,“天涯你知道的太多了。”


  赤蓮故意挑了一條別的路,繞著走路,從丁長老門前繞過去,沒敢讓老人家瞧著一聲傷在身。


  轉而一路,就到了“沉香亭”,此時已是蓮花盛季,豔豔紅粉佳娘子妖妖生於蓮池,在盛日陽光下,接天蓮葉何其無窮,碧波瀲灩,映日紅花,舒舒輕展身姿,淡黃色的花蕊悄悄探出頭,蓮子像是覆著露珠兒,還未幹,反襯出五色光華。


  尚好的景致,恰如跫音獨響在一片落雨裏頭,怡人萬千在。卻是給一雙黃褐色的眼珠子給毫不留心地擾了,那條大花蟒正在蓮池中望著岸上的人,不見眨眼,也不見沉入水中。


  彼時赤蓮正在橫斷蓮塘的“沉香亭”裏麵賞著與自己名號一致的景,蓮如紅玉,上佳紅蓮,極由紅轉而為赤,將血一般的瑰麗融入幾分嫵媚之中。


  她給突然間掃到的一雙大眼珠子嚇了一嚇,爾後看了看它的長勢還算不錯,沒因在地宅之外就水土不服瘦了下去,許它吃好喝好這一點上,就像養清歡一樣,沒餓著也就能交差了。


  赤蓮動手做了個往下的手勢,示意它乖乖的,沒想到,還真就見這花蟒沉了身子下去,倒是通人性,也好,算個寶貝兒。


  她欣慰回頭,不足兩尺外站著的天涯撲通就單膝跪了下來,又是一嚇。


  詫異著問:“怎麽了?”


  天涯道:“宮主,清舒的話,有幾分可信?”


  “大致有個九分吧,問這個做什麽?”她想著,雖然遲早得帶天涯罌粟一起過這趟渾水去,但是天涯竟會主動著來問,卻是件不得了的事兒。一直隻是以為天涯是個愚忠的人,可是,他還是在真真切切地關心著的吧。


  天涯皺眉道:“隻是覺得清舒不敢貿然去做,非要牽扯上宮主的事兒,異常凶險,天涯別的不多說,但還望您多想想老宮主。”


  她訝異了一陣,過了好半會兒才明白,這一個老宮主,原來是迦冥這玩意兒,問道:“你是知道些什麽嗎?”


  “老宮主許久以前就略微提及過,但是沒詳細說,卻是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讓你走這一趟的。如今老宮主沒了,對於宮主你,天涯隻當是奉著命令行事,但還求宮主你三思,多加三思。”


  迦冥這玩意兒,這種事兒寧願告訴給一個他撿回來的,卻與這件事半點關係都沒有的孩子,卻不願意將其中緣由告訴給自己這個已經給被動扯進去,動一步得看一步的莫家後人。


  迦冥、慕清言,這一個人,前前後後二三十年,算是明智了這麽多年,卻還是在死前糊塗了。


  這樣子搞得自己永遠處於不知所措,身不由己,隻得畏手畏腳去試探的地步,也是他這輩子是真真切切糊塗了一道了。


  “知道,本宮也算是個明白人的,我不會這麽輕易搭上自己的性命,不會負了迦冥的。我也不會讓你和罌粟倆有別的事兒的,相信本宮主。”她麵目堅定,神色肅然,為的是那一句讓他相信。


  “是!”天涯是不笑的,永遠不笑的黑閻王爺,可是他卻笑了,雖不過是薄薄一層淡笑,卻終歸是笑了。起身抬手,一躬身而下,道:“屬下告退。”說完就往後走兩步,轉身就走。


  天涯走出兩步,赤蓮看著很不忍得,喚了一聲,“天涯,你在‘尺舒樓’受的傷,真沒要緊的吧?”


  他轉身,點頭。木杵杵的,楞乎乎的,卻永遠是堅定無疑的。


  “今日你隻身前來救我,”赤蓮怔了怔聲,道:“我欠你了。”


  天涯這個一向殺父仇人的眼神,突然之間,卻變得很柔和了,他說:“我的命是老宮主的,他將我的命給了您,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不欠。”


  呼嘯荷風出來,滿池風荷舉香,濃重地糊了鼻子,也糊了腦子,赤蓮呆了,就站在那裏,麵對著天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晌,天涯見著沒話,點頭,轉身,回去。


  赤蓮沒再叫住天涯,隻覺得無奈,隻是甚覺悲哀,不僅是為天涯,也是為自己,無辜讓別人搭上性命,這個人,永遠都不會好過的吧。


  天涯會有這樣的舉動,是他的命,自己會接受這樣的事兒,也是自己的命。有點可憐又可悲的命。


  可是,迦冥已經死了,與一個死了的人去爭論命數,那可是太過於無奈了。


  她沉思而道,恍恍惚惚笑笑,走回了主院。握在寬袍大袖裏麵的手,緊緊攥著一遝紙箋,一遝也許會把自己送上黃泉路的紙箋。


  清舒馭馬走出柳亭不過十多裏,便回過頭去招了招手,讓秦燕秋先行回去,自己信馬由韁,馬兒願意走哪兒,便去哪兒。


  這世道何不是如此,世事的洪流願意衝到哪兒去,自己,也隻能隨著跟著到哪兒去,半點由不得人。


  把赤蓮拉下水,絕對是下下策,清舒明白,十二分地明白,可是,卻是唯一的辦法去了結所有的不幸,所有的苦難。


  他把手往自己懷中兜摸摸,拿出一紙小信,滿是絕望,她已經走到那一步上頭去了,若是再要回頭,便已然是身體都不允許的事兒了,不想在這麽個節骨眼上,還得把赤蓮拉下去,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或許,這一輩子,就算是白來了一趟。


  明明知道結果,明明知道做不得,卻非要往上頭走,世上能找出這種人的,隻有兩種,一是傻子,二,便是自己這種迫不得已,必須迫的人。


  “還不如傻了好呢,非要這麽清清醒醒地活著?”


  清舒落魄而行,自嘲了許久,但終究是受了這個命。


  想了許久,馬兒也走了許久,清舒揭下麵具,臉上盡是鬆散的皮膚,就在夏日裏,這麽化了也好,不用裹著這層惡心的臉做人了。


  長太息,忽聞馬上公子,掩涕兮,聞言歎聲兮,一頭栽下馬去,不願再讓其身隨著馬兒愛走哪兒就去哪兒了。


  倒在夏草伸出的落魄公子,目光定然,眼神定定,信念堅堅:“我必須親自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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