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清歡小言

  “知潭給我的?怎麽叫你拿來的呀?”疑惑看了一眼那封上梅花,從他手中取下信封,撕開封口。


  “你出門的這幾日我有事去找我的小相好了唄,幾日不見,更是想跟小潭潭睡覺覺了呀,你不知道,他的身子軟的跟一團棉花似的。”言罷,還吧唧了幾下嘴,那模樣,定會惡心得讓知潭雇了殺手來玄冥將他砍死的。


  “你這是饞了還是怎麽著?”


  慕清歡扭曲了臉,定定神看著沈望舒,嘴角尷尬笑笑,悄悄挪了腳,“嗬嗬,嗬……”


  “瞧你那蠢樣,知潭什麽人他什麽人,你以為還真能睡上他了?清歡你別一天盡聽他瞎胡扯,就當個笑話兒聽聽就夠了。”知道慕清歡離望舒越來越遠,打自己背後挪著,手還無意識搭了上來挨著背,就知道他此番動作正是在為自己的晚節做打算,安慰他一聲,以免以後與沈望舒那沒個羞恥的東西不好處。


  低回頭繼續看知潭寫的信,抿著嘴臉色深沉,深思了去。慕清歡歪斜著眼,看她的臉色,見著有趣兒,好奇看了信一眼,滿是荒唐言,幹脆不看了。


  “說什麽了,這個樣子?”望舒也不覺著有味兒,望著天隨便地問了一句。


  “與我先前想得差不多,其餘還有待我回去慢慢深想。”


  看著長老撚著胡須逗耍蛐蛐兒 ,問道:“長老,你手下有消息了沒有?”


  “哦,前段時日耽擱了,還得等一等。”


  “那你去催催吧,這事兒還不大有時間多等。”


  “成!”


  看了看手中的事兒,揚了揚信紙,對半幾折收好,“那沒別的事兒我先回去了。”


  也不見有人挽留,便起身出去,走出院子不多遠,就聽後頭噠噠一陣小跑追上來了一個人,唯有清歡追人才需要用腿跑的。頭也不見回,讓他自己追上來。


  “赤蓮。”


  “嗯?怎麽?”


  他趕上了喊了一句之後,亦不見說話,覺得奇怪,扭頭去看他,他別別扭扭地撓著頭,半大不小的樣子,皺著眉頭半耷拉著腦袋看著前麵,形容是為難得很。眼見長得都比自己高了,卻還是那個孩子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說啊,不然追上來做什麽?”追加了一句。


  “我……”


  這欲言又止的小樣子,就像是給他小時候給他師父訓了之後想辯白一句,欲言又止,又不想止那般,活脫那個小孩子的模樣又上來了,一陣熟悉之後她便不覺就把手往他腦袋上亂揉一陣,他一下子甩開去,把前麵的頭發蹭亂了。“哎呀,動啥玩意兒動!”


  “有話就說,你什麽時候還跟我客氣了,裝什麽呢?”


  “那把劍是你給我的吧。”


  “那麽明顯是我,你看不出來?”


  “誰不知道是你這個摳門東西了,嘖嘖,還愛要不要,我憑啥不要啊。”


  “嘴賤吧你。”


  “咱倆是賤一堆的。”還低頭睥睨了她一眼,赤蓮習慣性眯眼一嚇,心裏高興著他這脾氣見長啊。


  “什麽賤一堆了?你賤你的,我賤我的,有什麽幹係了?”


  走過長長一段石板路,從那間院子出來,已經走了許久,好長一會兒,才聽得一句“謝了啊”。


  “無需,都說了你跟我客氣是沒什麽用的,我給打你還是會打的,一點都不會跟你客氣的。”負著手,裝似一副吊兒郎當的意思,抬腳踩在規規矩矩的石板上。“我說,你這麽就來了,不會就是因為那把劍到了,然後你覺得我好坑才顛顛地跑來的吧?”


  “什麽話!慕二爺是這樣的人嗎!等我哪一日發達了,我給你雙倍填回來,你個女人家眼光這麽狹窄,沒出息!”


  他越是說得焦急,越是看著好玩。


  “那我這輩子還就不指望你了。嗯,那現在望舒和長老都不在,方才我不好在他倆麵前拆穿你,那你現在給我說說,怎麽想著往我這裏來了?躲複穎肯定是一回事,還有呢?”


  “我……吾甚覺世道雄偉,天大地大,男兒誌在遠方,這遠方太遠,當然先在不遠的地方來曆練曆練,有什麽不對的麽?先前我在‘奉都’問你,你不說好的麽,現在想反悔了?”一句扯得狗屁不通的話反過來還壓上了自己,出息!

  “給我說實話,鬼信你男兒誌在四方。”


  “嘿嘿,蓮宮主,不要跟小的計較這麽多,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你這麽胖一個人,肯定能撐一座大船的,心寬體胖嘛。”合著到後麵還是拿話揶揄人呢。


  “要真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總之你來了不要把自己當客人,估計你也不會那麽見外,以前的規矩該守便守,照舊跟著天涯學功夫,你拉著天涯也好,免得他……”話也並不給清歡說明了,他來,因為這兒好玩,能養他,他要玩就讓他玩,那些事還輪不到他去擔心。“對了,天涯的院子你住著還習慣麽?”


  “還成吧,他不喜歡生人進去,勉強容下我,他那臉色不大好看。”


  “他就是這個樣子,我進去他臉色也不好看,莫要介意,習慣他那個德行就好。”說罷,想了一想,“你若想換,也可以換的。”


  他又是扭扭捏捏了一陣子,“我看著這宮裏就你那塊地兒擱得最像人樣。”


  “這不廢話嘛,當家的不住最好的,拿給你住啊!”聽得他一陣奸笑,忙看向他:“你不會要住我的院子吧?這估計不成啊,雪衣那邊不好說。”


  “沈望舒說他看哪個男的都不順眼,怎麽這麽小氣巴拉的呢?說得誰都能看上你一樣,嘖嘖,這個江湖也就他能瞎眼吧。”越說越歡騰了,雖然一早都知道他有這麽壞毛病,一跟著熟的人,什麽不過腦子的話就溜達出來了,還不說他自小就有個喜歡說自個壞話的事兒,也懶得跟他理論去。


  “會不會說人話?別說雪衣,我都看你不順眼,娘之的,既然是為著本宮而來,能不能好好說話?本宮怎麽教你的。”丟了一連串的白眼子與他,盼望他能接到一個。


  “誰為你來的,少得了意。”呦嗬,這居然落得重點不是“說人話”一個點上。


  “不跟你說笑了,要搬到哪兒去,跟我說一聲就是,你住你的西廂房倒也是無所謂,就是別拿著你那小脾氣跟雪衣犯衝就是,你那一次在‘奉都’說了什麽糟蹋話,你自己知道。他跟我們幾個不一樣,我們打小就是這麽沒個正經學的,怎麽說倒也不為過,他的話,你就把嘴好好閉上,想了你要說的話過三遍,然後再出聲哈。”


  “得得得,我犯不著跟一個小肚雞腸女人氣吧唧的人來一個衝,你瞧,你都比他男人多了,是吧。”說了還沒個預兆地往前推了稍前方的女人一把,赤蓮沒有個防備的,往前晃蕩不穩地跌了幾步,回頭怒了,特別男人的沒罵他,砍手便來了幾招,橫刀豎砍,指點江山,逼得他一直後退隻能防,最後化成食指戳上他的老臉。


  “沒個撿話的東西,不是給你說了嘛,過個腦子說話。”


  清歡嘻嘻笑著,討好般地拿手打上那戳在眼前的手,賠笑說了一句:“原來你動手是因為我罵他不是因為我推了你。”


  “怎麽說這麽酸的話?你若哪一日跟著你師父那一門的人舉著刀來砍我,我估計都沒那個心情罵你。”白人一眼,收回手往前麵走去。


  “我砍你做什麽,我又不瘋。這麽著,我今日給你發個誓吧,若真有一日我師門的人與你們作對,我不會幫他們的。”緊走幾步,追人發誓。


  “嗯,也好。”


  餘後,說了些不打緊的話,突然想著囑咐一句:“白隱修的藥廬,你萬萬別去,除了白老兒不好對付,還來了個霓紅裳,就是你一直想看的那個仙女姐姐,不要看著她好看就去招惹,那小暴脾氣,可別讓她拿著你來跟我說事。”


  “哦。”


  “前些日子我不在,要不今夜叫上大家夥一起去‘醉仙樓’,給你接個風?”


  這下他倒是沒那麽有勁兒了,“不用不用,我倒問赤蓮宮主你一句,我現在拿什麽身份讓你接風?”


  他現在倒是多考慮了一道,也對,不能再多拿著以前的身份了,還真不好把他拿出去露臉。未明答腔,還道:“那便今夜在丁長老的院子裏麵咱們幾個接風洗塵吧。”


  “怎麽不在你那豪氣得不像話的地兒,怕他說什麽吧?沒事兒沒事兒,我糙著養,不要那麽多禮節的,我回去了。”轉身不再多言,走出老遠之後,回頭一看,看見她一直站著張望,擺擺手,作了別,又叫她趕緊回去。


  見她往回走,卻並沒有回走,酸著幽幽歎了氣,才折往天涯的院落去。


  她是有一回事說對了,過了十八生辰便離了“玄清莊”,躲小師妹是一回事,否則她日日在耳旁嘮叨去同師父提親之事。離開“玄清莊”是遲早的事兒,可就彼時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除了師門究竟該折往何方了,師父白白養著人十八年了啊,憑著這世俗的理兒,也沒有那個臉皮再去白吃白住下去了,一走倒算是幹淨得很。早先在“奉都”問的那些話,不過試探之詞,隻不過想探探口風,雖則是真的想過來,但終究是沒一個身份,沒一個借口讓自己過來,便隻得耗著,耗到現在,總算是確定了自己真正願意的。


  正因無人教導過為人當以禮節為先,以別人為先,才會順由自己的心意,收到那把劍時,才真正確下心意來,收拾收拾別了師父走了。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好,不合論世人所言,不隨著素日裏的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就算是扔了也不能撿的理兒,還是沒知恥地來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不如十之八九,便也會有十之七八的,何必事事都要讓世人來在麵前指指點點的。來了便來了,又有何多介懷的。


  想起很早以前沈望舒攆人的時候,說的那攆人的話不含糊,字字絕情,可是這現在看著,倒也和善許多。別了這許久的玄冥宮,連天涯都和善上許多,雖然堵著人時麵色清冷,很是想砍人的眼色,但是最終還是將人放了進去。


  江湖人都說這裏麵的人,個個陰魂嗜血,可是這最有人情味的,倒還屬這片土地上的人,罌粟姐姐和善人情,天涯師父一副死了爹的臉雖然不好說話,但為人負責……而且,這還永遠不會受到約束。還有個或許隻最看得入眼的人,除了這兒,也想不到什麽地方更該讓人去住一住了。


  那一件生辰賀禮,便是給了這一個決定的推力。


  這次來,為的是誰,又為的是什麽,說不好,也不好說,還是做個以前不懂事的傻狗樣子,粉飾這一切,倒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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