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穿心巷子

  “嗯?”


  不解,猶是難解。卻是先把人帶過來先安慰一番,拍拍他的肩膀,小心地抱住了人,手掌輕撫上背彎,上下遊走著。


  他這些日子來的刺激,怕是比他前二十一年所受的都多少許許多多了,今夜這個刺激便是這最大的刺激。嘴上不大會安慰人,隻能這般做些小動作,讓他好心安。


  這沒辦法,這種東西發生在自己生活裏,其實是他們想著來一番便來的,招呼不給自己打一個便是各種暗器,各式屍體流血的頭顱,各樣奇奇怪怪地毒藥,各類匪夷所思的蠱咒,神鬼邪靈之物什。自己憊懶了許多個月,這一旦忙起來,便是各式各樣的刺激弄來玩。


  自己倒是以前習慣了,但是雪衣倒不曾有過這許活法。或許以前什麽弄倒邢室裏麵罰一罰,便是最大的刺激了。


  他不是懦弱,一直都不是,隻是需要時間去適應這些怪誕,詭異,又有些讓人總是摸不到頭腦,使人老是處於下一刻便會有人來刺殺的刺激。這種覺悟,甚是需要時間啊,尤為是多於雪衣這手無寸鐵,就算有了寸鐵也幾乎無甚用的文弱相公,更是需要太多的時間了。


  “沒事兒了,莫要心慌了,現在沒事了……”出聲小聲一句句地安慰著他,也不見他有什麽回答,不知道又是在多想什麽。


  朱砂,水銀,麝香香料,便都是與人厚葬時所需的防止屍身腐爛的東西,保存屍體的較好些之法。以水銀灌入內裏,便能讓裏麵不為屍蟲所叮咬,香料,防著屍身在地裏,在空氣裏麵一點點潰爛化膿。


  都是些在屍體上做玩意兒事的,他渾身又有一股陳舊腐屍的味道,這個人啊,分外是不簡單啊,不知道就拿這腦子這一個層上去說,自己自詡頗為有些糊塗的腦袋,是不是能夠與之抗衡。而明明白白知道的,便是他的手段,比起自己來啊,自己肯定是玩不過的。


  看來雪衣是真給嚇住了,渾身都輕輕戰栗著,捏著手壓著勁兒,也沒能將這一份害怕給壓下去,不由擔憂,這些事,以後還是莫要讓他多知道的好。


  本打算直接點了他的睡穴,讓他好好休息一番再同他做這一個打算的,哪知,他卻是發聲了:“先回去吧。”


  應聲好,折往客棧。


  盡管這前半宿是兩方都是一番驚心動魄,不得讓人半分好過,心力俱疲,但是後半宿,赤蓮就算是閉著眼回想些這今夜的事,也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睜著眼,平靜不下來,不自覺地翻了好幾個身。


  “別想了,多想無益。”


  他還原本這人一直心大,這般情景下焉能睡著,也不虧是玄冥宮主,這聽她陡然間出聲一語,方知她果真是認真起來了,“你又沒睡?”


  “這前半夜給弄得睡不著,這下半夜自然是沒那個習慣睡了。”不自覺就給他遍了個謊話,立即給拆穿。


  ——你哪宿不是整夜整夜地睡死了一樣,第二日不是千呼萬喚你才起來?

  呃……


  赤蓮歎氣,這人什麽事都記得,就是為了方便時時來拆穿自己的嗎?

  伸出手在他頭頂稍稍加重了些力道揉著穴道,也不瞧他,自顧自地思索著前前後後發生的事,隻覺得這一條條看似並無甚聯係的事,似乎,其間穿上了一條難以發現的絲索,那頭不知道是誰在牽引著,而這頭便是把自己牽著脖子到處跑,自個這方還沒有別的方法去找到那頭,隻能這麽被動地從一個地方輾轉而至另一個地方。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有點陌生得很,雖則有些趣味,然則分外惹人火大得很。


  這個火至於燒到了哪兒,就不用細說了,總之,這後半宿一肚子火氣地睜眼到天亮,盯著一個烏黑的眼圈笑了笑,對著鏡子還難得的施了個妝,卻不想尤為手生疏,這個妝猶是不成樣,拿著她自己的話來說。


  “欸衣衣,我說我怎麽看起來像是死了還沒埋那般呢?”


  他倒也是沒睡好,神情恍惚得很,看了一眼對鏡做妝容的人,撲哧一聲倒是笑了,她果真是心大得不得了,常人來說,便不會不管昨夜的事,至少也要打點一下行裝去往下一個地方再作打算,誰會一開始便給自己做了個……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妝啊。


  “怎麽這麽說呢。”雪衣溫言細罵了一句,“分明是埋了之後再挖出來的樣子。”走過去給她重新粗略打理了一番。


  “這下好了,挖出來還給曝曬了幾天的鬼模樣了。”


  嘴硬回答:“我不會正常啊,倒是你,女兒家家的整日跟沈望舒那人待一塊,把自己變成了半個男的是什麽糙模樣,我便不說了,卻沒學到他養養臉的習慣。”


  “他是醫師,吃得好,我是糙人,你怎麽不看白老兒那麽大把年紀了還能裝個十八歲的小倌去風月場裏麵做個花郎呢,我們凡人比不得這些怪物的。”


  照著往常的那般起床後的拌嘴之後,揉著眼畔兩側,皺了皺眉,良久才道:“我暫且將這些事擱下了,僅憑我一人是沒法子去與他拿事兒的,迦冥十有八九就是在這條道上折了的,我自認為雖是承襲了他一身功夫,但是那他給我這一身內力,我自認並沒有那個能耐與迦冥鬥的。其餘我還得多看看再說,這邊我也不願讓他再想狗一般地拉著走了,我決定,咱麽須得在這裏耍耍去去晦氣。”


  “真這麽打算?”


  “嗯,我現在再多追查下去毫無意義,隻能沿著他給我設下的步子按著他要我走的路去走,最後的結局定是自甘情願地投入他的牢洞裏麵。我偏要懶了,這事我要全部擱下了,讓他看看不按著著他愛讓我去的路子走,他是個什麽舉動,這樣,至少也能大致辨出他的性子是有多沉穩,這就叫做啊,不變應變,不動製動。”


  “為何?他昨日的話,便是讓你千萬莫動的,你不便是落入套子了?”


  “他昨日頗有異常,試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子,滅我三門上千人,怎麽會放過今日已長成人的昔日童子?要麽是良心發現了,回來懺悔吧,這看來是不可能的,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便不會是被狗吃了的良心回來了。隻能是他想以這句話引我去滇區,我偏不去了,回了玄冥,他是半點奈何不了我的,否則他早就闖入玄冥將我砍殺了。這我單獨在外的時候他亦沒見來與我正麵為敵,焉知他沒把握將我殺了,隻有引我到那邊去,設伏下陷阱,或是他的人拿下車輪戰,最後將我緝下。不去不去,我偏不去。”


  雪衣不知道想著什麽,道:“能碰上你這麽個任性的人,不知道為何,我竟然同情上那些要殺你的人了。”


  “同情得好。”


  “誰跟你說笑了,我不是懷疑你的功夫,但是,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在宮裏不管是誰對於你的威脅都是最小的。”


  “回去是遲早的事兒,不過,這邊的事兒終究是還沒完的。他若是真要在外麵將我結果,我一出玄冥便該動手了,萬是等不到如今的,莫慌,這種情形下,我們就該玩,讓他氣一氣,這般好現身,我也能好有個譜。他這麽多次都是一個人,便是個獨立獨行的人,不會有同夥的,他若是找上門來,我也當應付的了的,就怕他還有別的人。成,咱們先回甄家。”


  暫且不用擔心是真事,他並未想過加害自己,否則昨夜就該動手了,沒動雪衣一毫一厘是真的,拿著他要那我祭刀劍的借口,也沒見他在雪衣尋到人之後現身動手,自己尋了五裏之內,並沒有別的異常感覺的,要麽他高上自己太多,要麽他便是早便走了。


  不是自誇,真還沒找到能高上自己太多的這般人,除了的一身承襲迦冥的功力之外,自打修習過《血祭》之後,宮裏的宇文長老,其實都沒那個絕對的本事能贏得過了。這他要麵對的是慕家莫家兩家的劍勢招數,玄冥傳襲幾百年的功夫,迦冥是個難能一見的好苗子,又是紅玉宮主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好徒弟,雖然紅玉是對很多事多不上心,但是他對武學上是比浮塵加上好多代宮主厲害許多的角色,而且他教出的徒弟若是不能得到宮裏諸位長老的認同,他要是想丟掉宮主之位到處山南水北地玩戲人世間,便是不能的了。


  他臨死之時,已然是把所有的功力傳給了自己這個倒黴貨,那閉關三年便是需要把這一身白得來的功力轉化為自身所有。而《血祭》這一門功夫異常邪門,這個邪門之源,便像是能載舟的水,亦是能覆舟的水那般不可小覷水的力量,不是席卷狂來,便是山崩地裂一般。


  雖然那最上一層的輕易用不得,害人十分,傷己十一分,但是這下邊的幾層,也是夠常人吃一壺的,這倒對自己的傷害了了。


  所以倒是不用多擔心的,就算是能高自己,不過幾分罷,他也不指定能全身而退的,對他來說倒也是一步險而再險的一步路。


  回了甄家,甄俊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倆是睡了一下午,不由歎歎氣,捧著自己的茶過了一口,差點沒忍住往睡著的赤蓮臉上噴去,當自己這兒是客棧了?這麽多年不說沒交一文錢,還給順走了不少的東西,孽障,多想這麽就給替天行道去。


  這個道自然是沒行的,舍不得啊,看著睡得死沉,也不知道是做何去了,跟他哥一個德行,老愛做些神神秘秘的事兒。


  江湖人,這一條路注定走得辛苦。


  關上門,扭扭腰肢,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一邊捏了捏腰,“我說這腰啊,越來越硬板了,都扭吱嘎了。”


  不過,她這不知跟著的是不是夫君,怎麽也是一副睡得死沉的樣子了?

  哦——九轉十回地發出了一陣不言而喻的驚呼,年輕人,就是體力好啊,笑得一臉無法言喻,這還要逼著自己,真的就是見外了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