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重回莫家
給氣得不行的雪衣,此番是笑得不行。說實話,頭一次見著他這般沒臉皮地笑自個。
“笑什麽呀?”
“你也會給逼得逃走,這個甄家小姐是對你做了什麽才會讓你避之不及,做了什麽呀?”他妥當是了解的。
看他笑得不像話,打算嚇唬他,於是一臉慘痛地回憶,“我能給你說她差點強奸我嗎?”雪衣的臉黑了一下,像是給雷劈過一般。
“她、她對你做什麽!”
“未遂,畢竟本宮,也是一招就把她虐了,瞬間倒下。”出手就是比劃了兩手刀。
“這些話編得好玩?”他不客氣地睨了睨眼。
帶千裏尥蹶子尥出周莊時辰,才與他說了自己的打算。“我今夜重回一趟我莫家老宅子,不知道那個人走是沒走,跟著我,是極危險的,在外頭我說了算啊,在宮裏隨便依你倒是成,這外邊行事我就得多擔待著幾分了,他是往我背後來的,這一趟來我同裏莫家,更是司馬昭剖出心肝來瞧了。趁著客棧還未打烊,你先住下,我晚上去探一探,便於早去早回。”
雪衣也思量著就算自己篤定了要去,這也是拖後腿的事兒,大大方方地答應了。
臨了出門,赤蓮隱隱覺得不舒坦得很,才轉過身往樓下走去,又轉過身來,雪衣還未閉上房門,見著人回來,問:“怎麽?”
“夜裏別睡死了,給,這柄小刀隨身帶著,鋒利得很,別劃到自己了。”說罷將一直隨身帶著的唯一利刃“天鬼刃”往他懷裏一塞,“我探探就來,夜裏小心些。”說罷又罵了一句,“蠢貨,怎麽就不多帶一個人出來。”
“趕緊走吧,再遲些越發晚了,他若是朝著你來的,倒是你小心,別當好玩了啊。”
到最後又不知誰囑托誰了。
走出客棧又折了回來,看了看雪衣不過是和衣半躺在床上,利刃倒是沒離手,又於周遭一裏暗探了探,無甚古怪,這才稍微落了落心,舉步迎著月色往以前自己活了九年的地方飛去。
同裏,依舊是那個不變的同裏,隻是那夜裏的岑岑寂靜,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四下裏少人言,少燈火,唯不少的是自己這一顆巴巴不敢回家的浪子心。或許,稱一個浪女心更為恰當。
夜色,黑沉沉,是所有心思的庇佑,此番無論是“近鄉情更怯”的難堪,還是對“舉棋人不定”的未知,已是對即將去探的東西的恐慌,都能好好地掩在這一層翻著夜風的黑暗裏。
風不動,蟲偶有微鳴——唧唧。
赤蓮站在一座小塔樓麵前,一言不發。
說不出來什麽感覺,以前雪衣見到雪宅破敗成那個模樣還有借口讓自己去悲傷難過一下,可是,自己連見都見不到一點關乎以前莫家老宅子的半點零星模樣,連該那什麽樣的心情去對待這個似家不是家的地方,心思,一下子變得複雜難當。
莫家跟雪家不一樣,雪家因是在遠郊處,又加諸那麽一層鬼怪的東西,沒人去管,無人敢管,隻剩下一具雪家宅子的慘爛驅殼子。可是莫家的這個老宅子是那是江南莫家家主莫成非的老家宅子,若是沒有事的時候,他就是在這裏的,連同親女家眷,都是安置在這邊的宅子的,所以是個家業不小的是非之外的好安身之地,周遭又是人家宅院。莫家出了滅門的事,不過短短十幾年,早就變得全然換了個模樣呢,最初的東西,似乎一點都找不回來了。
“回來……晚了。”喃喃自語,道不出什麽別樣情緒,隻是稍微遲鈍了一點。
因為有意識地避開了關於同裏,關於莫家的事兒,所以迦冥有時相同自己說說的時候,便會給自己以這樣那樣的借口撇開了去。而到了自己執掌玄冥的時候,直接一遇到這邊的事就丟給長老,甩向天涯,拋給望舒,不知道是怕,還是抗拒,總之,這是十幾年來同裏發生過什麽,全然未知。
卻不曾想,成了這麽個樣子,果真,回來晚了。
眼睛有些疼澀,那個杏花時節便會別院生香的莫家宅子,早就不複存在了,自己這麽多年來的不回來,就是給自己一年托一年的延遲中,給一點點地延誤了,所以等不到自己回來了。
這要探,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兒探了。
這莫家的院子在改建作這一個複式塔後,小了許多,約莫是別人建宅院分去許多了,留下的這個塔,便隻能算是這最後的惦念了。
塔裏隻有幾盞長明燈,燈油未添,隻餘下微弱的光芒在暗夜你微微閃悠著,沒熄。
遲早會熄的。
“來都來了,就進去看看罷,算是給自己這麽多年的不孝做一個交代了。”踏著石階點步子抬身躍過燈火邊,進了塔內。
裏麵端坐著些個慈眉善目的菩薩,施舉著手,玉淨瓶,楊柳枝,微微點頭含笑看著推門而入的赤蓮。旁邊是震魂攝魄的四大天王,威嚇的目光,各式各有模樣,狹長的眼角展露威嚴,在昏昏然的燭火下顯得有些生怕。
常年積著的香灰在案前,斷落的檀香段,還有案桌邊上,菩薩的手上的灰塵,都能清楚分明地知道這香堂裏麵,久已無人來貢拜了。
雖然不知道怎麽要在這裏做一間塔,但是,這塔擺的位置著實是不怎麽討喜,才以至於少人祭拜。
“嗯?”那斷了的檀香段有些奇異。將插在香爐裏麵的香段取出,這除了陷入的半麵加相近的緣處有香灰盡染之外,這上邊倒是幹淨的很。
湊近眼前,仔細看了看緣口,“是被人掰斷的麽?”斷口斷的極不規則,不像是燃到一定程度之後斷下的,而且,還剩下這麽多的檀香,想斷也得罵製香燭人的手藝了。
“前不久才有人來過麽?”是不是來祭拜的,便不得而知了。把給菩薩的香折斷,是大不吉利的事兒,若是信佛之人,定不會把東西丟在這裏便走了的。
“緣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切斷了啊,不是刀,小圓弧形的斷口,什麽兵器?”
再看了看周圍,一時間看不出什麽可以之處,便踹上了幾節斷香在手上,往外邊走去,打算在四處看看。雖然這個來上香的莫知是香客與否的人來此處究竟是何意,沒必要此行一來還多惹上別的事兒,但是這兒畢竟是自己曾經的家,多四處看看,就算不見先前事兒,能回一回味家是個什麽味道,那杏花春雨江南,那灼爛夭夭桃花香,那自己的小院裏麵的翠微泉塵味……太多東西了,這裏有太多東西,值得自己去一一再看一看的。
從沒有想到過自己再一次回到同裏,居然會是這麽平靜。再一次做歎自己回來地遲了,若是早些個幾年,便不會這般模樣了,皆怨世事惹人,惹了人之後,等一等也不願,便是個如此磨人。
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小院裏麵有座大池子,精致倒是不錯,但自己若是想要去耍一回子,還得經過自己老頭的同意,在陪同之下才可。老頭這做得沒理,非要把這坐湖池放在自己的院落裏,又是個不能看的東西,池中遊魚戲流雲,桃花瓣落逐春水的一絲景色都是近不得,這分明是自己小時候較大的執念。
不過老頭了解小孩子,給弄了一個更大的執念,便不再多加執著於看過幾眼的池子。
好在,這池子有些大,改作新塔時沒有把它給重新改製,估計是怕麻煩,也就以舊景添入了新的物。再見它時,無可奈何地感慨萬分,歎作一口綿長的歎息。
能留下的東西並不多,於是更是多加留心這一方空落落的池子。一個大大的青石在池子前半丈開來,人頭高的地方,有一個小圓洞,是用來擱置燭盞的地方,現在不知是窮還是怎麽的,就隻擺下一個圓台子在哪裏幹晾著。小時候自己隨著老頭子在這裏背書習劍的時候,他會把自己提著,雙手擱在腋下,一抱便起來了,他好好的一個人不願幹這些活,也不讓小婢子過來,就這麽讓自己拿著磷火一吹去點燃燈芯。
雖然這最近是知道了自己爹估計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他畢竟是親爹啊。於外他麵上震名江湖的莫家家主,雖然不那麽光明磊落了些,於內,卻一定是個好父親,好相公的。按著自己的話來說,便是經常與自己的老娘戲耍來無限傷害自己,絲毫不給自己這個幼小的小鳶鳥著想,打算在自己還未找到自己那隻雄鳥的時候先給自己打一棒子。
子鳶,莫子鳶,便是自己的本名。曾經老頭說與自己這個名的涵義,他想要個男兒來繼承家業什麽東西的,但是不忍得見老娘再生一次痛苦得很,都是不小的年紀才生得個女兒的,所以要又拿了個厲害的鳶鷹來配一個子,便是望著自己不輸男兒,做一個實實在在的女家主。
所以若是自己不出意外,做不了玄冥的女宮主,也是能做個與之有個對應的女家主,倒也是不虧。
“不過話說老爹安的什麽心思啊,難不成是想要我去娶一個女人進家門了?”啼笑皆非,對著已經在自己眼平處的圓洞苦著臉一笑,“老爹也算是一個頗有意趣的人呐。”
右手按上隻剩下一堆蠟塊擺在燭盤裏麵的圓台,食指慢慢隨著上頭的花紋輪轉,竟然對這裏,其實這麽陌生。暗月下的池子一片岑寂,這裏連蟲叫聲都沒有。閉上眼睛,也隻聽得樹葉落在水麵上的水紋暈蕩開來的聲音。
太陌生了。
四周看看,那邊的過池塘的小亭子還在,心一動,便走過去,卻意外地轉動了燭台,原來這個是可以轉的呀!
回頭一看,卻是嚇了不小的一跳,那塊大青石,正在沿著橫線,兩邊分開來!
急忙跳遠了一步來,靜靜所待。
哐哐不小的一陣聲音從池底裏麵傳來,越來越近,近到自己的腳前,難道有什麽東西要出來!
忽的,石頭前方一步的地方,地麵忽然沿兩邊移開,竟然露出一段黝黑的階梯,這麽一道道地排列而下,順到地底裏麵而去。
既驚異又覺得難以思議,拿出手大致比劃一番,這條向下的階梯,約莫夠以兩人並肩而行。
隨身攜著的利刃與了雪衣防身,這一身男裝又是正經的絲綢衫,並沒有什麽暗器裝在上頭,自己便是隻有這麽簡單的一個人,估摸不好裏麵的情況,不知道去不去得。
望了望月色,已經偏上正頭來,時辰不早了,多留雪衣在一邊特不甚放心,當下燃了火折子,摘了幾片尖角細長帶勾子的葉子便揣著心往台階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