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莫相勸忌(一)
從長長走道上做過的路上,赤蓮一直在想,雪衣究竟是多久以前便沒叫過自個的名號了?這一次,居然可以這麽跟自己鬧翻,不顧這些日子來才難能建立起來的一絲一點的信任和親密關係。
宮主?
嗬,雖然宮裏所有人都這麽叫自己,可是隻有真的把這個身份當一回事的人才會這麽叫。白隱修不會,他隻喊過自己的名兒。丁長老不會,隻會逗自己的時候才會這麽叫,其餘都是小宮主這樣去喊,把自己當做了親生的孩子一般。望舒也不會,他也隻有要拿話兒來噎自己的時候才會先給自己一個警醒,其餘都是愛怎麽叫怎麽叫。
所以,整個宮裏,其實自己混得最熟的,就是這三個人,可以與他們肆無忌憚地隨意亂說話,這一點便於他人不同的了。
他重新叫自己宮主,便是要真真將自己好不容易埋好的那看似已經不存在的身份差距又重新給挖出來,不客氣地擺在自己麵前。
他居然為了一個外人,這麽對自己。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位子上,需要做到讓眾人服氣。要做到這一點,便要往許多人都想走的方向上去。不說“癡情司”裏麵的畫音,隻說這普通人看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必須要文棋死才足以平眾。
再有那些需要到“癡情司”招人侍寢的各式等的殺手們,需要的是眼媚兒彎彎,身子柔柔弱勢男人或者女人,而像文棋這等殺過同類的人,他們定然是要敬而遠之,再遠之,遠到生死相隔之外去,若是不辦了這等人,怕是他們就別想安安生生地過下去的。要留下文棋來,那如何與那些玄冥宮一直放置的劍做交代,真若是到了後頭,怕文棋也是一個死字,這個死,不比得留玉好得到哪兒去的。
單單是這一點上,那邊也是過不去的。
他那麽說,不是逼自己,又是在幹什麽!
或許這整個宮裏願意文棋活下來的,隻有雪衣一個人的。
煩!
使了功夫闖進望舒的小築,一腳踢開門,望舒正掩了被子下床來。看到這闖進來的女宮主,驚愕了一下,慌了一小下,拿過木架子上的衣服急忙穿上,還一邊罵道:“男兒家的閨房是你這種濁物該進的地方嗎?滾出去!”
今日沒心情同他說笑,她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下:“煩!”不自主地帶著一股慣有的與望舒相處的依賴語氣,妄圖把所有不順心的事都丟給他。
望舒的房間很香,不知道是用了什麽香,有點迷腦袋,但是多吸兩下,卻是醒了腦子一般,暢快不少。
“怎麽了。跟你家雪公子床上的生活不和諧了?”一副“我什麽都懂”的模樣沒好意地笑笑,沈望舒也隨意拉了個凳子坐在旁邊,拍拍她的肩膀,“若是如此,我用藥治你們喲。”
“不是!”雖然也是和雪公子不和諧,但是帳帷裏倒和諧得不得了,主要是別的。“因為別的事。”
沈望舒背過身去,低頭係好前胸的扣帶,走到她落座的地方,細聲詢問道:“要說給我聽聽,還是一個人靜靜?”
“望舒,我老覺得不安心,是不是雪衣與別的男人有一腿啊。”
這般沒前端的話,惹得沈望舒沒忍住笑了,“稀奇稀奇,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狐狸精是個男人的呢,這找狐狸精的還是隻公狐狸,混帳宮主啊,我怎麽覺得你這日子過得比話本子更像話本子啊。”
“我沒騙你,煩得很!”
看著自己是真不舒服,沈望舒在才正色道:“不會,他不是隻到處找伴的狐狸的,你看你的眼神我還是能明白個十一分的。就算他要找狐狸精了,也絕對是一個比你好看。”
“憑我在風月場裏麵打拚這麽多年看來,他對男的,是沒有那別的心思的,你不要成天胡思亂想的,你看哥哥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修長的身姿,柔媚的臉蛋,他都不是還看不上我,一句多的話都不想給我說,我倒好奇你是哪兒來的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念頭,出什麽事兒了?”
雖然沈望舒這麽昧著良心誇他自己卻是有那麽一絲不要臉麵的嫌疑,但是,說得似乎也不無道理啊,自己就這麽跑出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是不是太過了些呐?
當然還是要懟沈望舒一句先:“那不是因為你不好看,因為你這個人有問題啊。”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到底出什麽事兒了,這大清早的就來鬧我,不讓我睡覺我也可以理解,但是頭次拿這種話讓我不睡覺的,把話都給我交代清楚了先。”望舒隨手舉起那桌子上的茶壺,示意問要麽?
點點頭答道:“留玉死了。”
倒是一個漫不經心,“誰呀?你養的貓兒還是狗兒啊?”
看望舒的神情是完全不知道有這麽個人一樣,為何留玉會死前說得最後一句話竟是要自己小心望舒呢?望舒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也不夠格稱是個壞人的。難不成因為那時沈望舒這嘴裏不積德的東西說了把他手砍了的話給記住了這麽久的仇?
“‘癡情司’的一個小相公,給雪衣的那個在‘癡情司’的同室人先是也許是不小心給下了黑手,最寶貝的東西沒了,留玉死得有些慘,我知道按著這法則,文棋怎樣都是該死的。”
沈望舒無所謂地問道:“直接辦了不好麽?”
“我倒也想辦了!不然我怎麽去做這一個交代?我又不傻。”
“你家公子求你了?”望舒永遠能懂這自己的話,她也省得不少的心思去跟他解釋。
“他哪裏是在求我,分明是在逼我!”
沈望舒看著這賭氣的人,把她掰過來麵對著自己,把茶遞給她,昨夜裏的冷茶,雖說口感不佳,但是絕對能讓人冷靜下來。順道像摸狗頭一般地摸了摸女宮主的腦袋,嘻嘻笑道:“那我倆把他倆一起辦了怎麽樣?以後重新找個人?”
“他又沒犯事,辦他做什麽?你腦子抽抽了?”她白眼一瞧他,這又找的話,自己還得需要耽擱個半年才能去接受不說,這邊也不好對自己來一個交代。
“那不就結了,你既然在乎他,便順一次他的意不好麽?你要留一個人的命,整個宮裏有誰敢說你的不是?有的話,那就讓他閉嘴,反正我是這麽幹的。就算這麽做不妥當,但是你想這麽做我絕對站你這方的。”
“那我給了雪衣交代,就不給其他人交代了?望舒,不是這麽個理兒的,所以我才煩,他們一個個的都在逼我,所以我才明白這麽多年了,竟然沒幾個宮主甘願在這裏多當的,過得比我艱難多了的宮主比比皆是。”
“也別這麽說,你若是站在他的立場上的話,你怎麽辦,會不會求保住他一條小命?混帳東西這點糊塗了?若是不殺他不好給宮裏人一個交代,殺了他給不了你公子一個交代的話,那便讓文棋死在眾人的眼裏,活在雪衣眼裏罷。”
“假死?”她重複著,眼裏一凜,一邊暗自罵著自己果真是糊塗了,給雪衣那東西氣得這一點都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