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留玉夜留
雪衣對她的不著意的話駁倒:“小了你又要說伸不開腿腳了。”
“到了,進去了。外頭冷,對了,我叫小宮娥來送熱水,你就直接睡吧,昨天在馬背上,肯定是震得沒法子睡好的,趕緊鑽被窩去。”
雪衣看著這麽一張小臉還是挺關切的樣子,忍了那一句“其實我睡得很好的話”,免得傷感情,這畢竟才吵過架,互相冷了一段時間的,這麽要玩下一輪的話,還是暫緩個時間再說。
“嗯,你這駕馬的沒說話,我這跟著趕趟的,能說什麽話?”
覺得有理,她舉著食指,想了想,戳在他身上,“你確實不能說什麽話。其實我們最應該做的,是不是該去慰問一下那匹馬啊?”
雪衣撲哧一聲笑出來,沒忍住,她原來還惦記著那馬。“你說的帶它見見千裏,怎麽也沒見這你去給它們聯個姻緣啊。”
“它硌我屁股了,不讓它見。而且,它是公的,千裏也是公的,見了會出事兒,見不得見不得。”
兩人說著胡話走進主院子,雪衣笑著正要推門而入。赤蓮右手攔住他欲要搭上去的手,示意他不要動手,說道低下聲音道:“房裏有人。”
“你待在這裏,我去看。”
赤蓮食指探入門縫,拉開一條小縫,然後迅雷之勢竄入主院,完全寂寂無聲,直接落到自己的那張大床邊上,一根三寸長的銀針別在手心,作勢要直接送到那人的身上去。剛掀開那一層紗帳,然後,傻著臉的,愣了。
“哇,哦,唔,啊,嗯,耶。”驚訝著臉,沒自主地發出了歎歎之聲,不經意發出了這麽多個語氣詞兒。舉著的手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送了,就隻得留在手心,微微隨著她的手顫抖著。
雪衣不解,看著沒什麽事兒的樣子,裏麵黑黢黢的,他那個地方又什麽都看不見,房內沒打鬥聲響,應該沒什麽危險的。好奇著她這一連串聲響是怎麽回事,跨了門檻,走了進去。“你瞎叫喚個什麽鬼。”
走到熟悉的燭台位置,點亮燭盞,房間裏照見這難堪的一幕戲劇。
他又驚訝又惱怒,床上有人!此為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原本就跟自己很不對盤的留玉,一怒。這留玉跟自己不對盤事兒小,可是他娘親的,這脫光了赤條條地躺在這自個人的床上是要幹什麽,一大怒。這赤裸著便是算了,你他娘之的故意的露出來,裝出一副那個見慣了的騷姿媚態是要做什麽!一惱怒。
當場就要把手上的燭盞使氣扔在這不要臉的人身上,牙齒咯咯地抖著,氣得人直晃晃,手也晃著,蠟燭剛融化的燭滴給晃得滴上了手背,分外疼得刺眼。
“你是……”赤蓮把針收回去,破了這凝固局麵的第一聲。
“奴是來伺候宮主的。”
雖然你這麽說是讓人有點感動,但是呢,有什麽事兒不能穿上褲子再說呢?赤蓮別了眼去,畢竟沒見過什麽世麵,很容易就給他的那什麽吸引了目光去。“哦,我沒叫人啊。”
“奴自己來的,隻為給宮主一個驚喜。”
“哦,驚喜哈?”赤蓮東看西看,有那麽些不甚著意,沒見到他的衣物,難不成他是光著走過來的?也是大無畏的精神再現宮裏啊。他身量跟雪衣差不多,於是她就過去找出櫃子裏雪衣的衣裳,遠遠的扔了過去,給他蓋住。
雪衣的臉陰沉沉的,哪怕是照在燭火下也是寒意徹骨,她以為他是生自己氣了,隨時隨地招蜂引蝶,隨時隨地都有人主動來睡。雖然她小時候是有過這樣的願望的,但是現在年紀大了,早就沒那個念想了。
“那沒必要了,本宮累了,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他不依不饒,“既是歇息,那奴來伺候你歇息吧。”說罷起身,要下床來,赤蓮趕緊止住了,“你先穿上衣服,”也不是嫌棄他的身子,這麽一說顯得打擊他這心肝,他就是靠著物什活下來的。於是便本著良心,又加了一句,“這冷得很。”
燭火給搖晃得抖了抖。
留玉不著痕跡地瞟了他一眼,眼波細膩一流轉,又轉到赤蓮的臉上去。
“夜已深沉,可否是要安歇了?”
赤蓮還在思索著怎麽處理這一樁事兒後回來給雪衣請個罪,估計這才回來,爛攤子的事兒又找上門來,著實是很憂心,今夜什麽時候才能睡覺啊。
望舒曾經向自己教授他這麽多年騙了多少無知小女還沒被砍死的原因便是,想要斷了一份感情,斷情如斷頭,要手起刀落,一點含糊不得。拖泥帶水的,斬下脖子還連著筋骨,看著惡心自己。
“要歇你歇吧,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去。”
“宮主……此為何意?”留玉不明白,這好好送上門的東西,也看了貨,又非次品,怎麽就這麽直接退貨了?還自己親自押運回去。
這他不懂的是,這次品不次品,得看是跟誰相比了。而要親自她自己親自送回去,原因很簡單,別拂了他的麵子啊,自己洗幹淨了送到床上了,接果他一個人寒夜裏凍著回去了,“癡情司”的人誰會不笑話?畢竟雪衣先前也是過的這種日子,也算是個同病相憐的人。
“趕緊的,衣服穿上,我不說第二遍,除非你想讓天涯來送你。”她見著雪衣的臉色一直不好看,心裏抖了一抖,這個人其實骨子裏很倔的,又是個死不開腔不說出來的人,要是真把他逼急了,還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後果呢。
果斷出門,在外邊等著,數著最後十個數。
“留玉……”雪衣顫顫出聲,一張臉上卻是從未見過的寒樣子,眼睛毒辣地盯著那正穿著自個衣衫的人,恨不得直接把燭火甩到他身上去。
“好日子過夠了?”輕飄飄一聲回了他去,笑笑就擦身撞了他一下,不屑地嗤了一聲。“我要討的東西,遲早會搶過來的,你以為還能有幾天好日子了,珍惜吧。”
留玉膩膩笑了一下,走出“愛蓮院”的大門。
她何嚐是聽不到這幾句故意壓低了的話,隻不過沒理,這些事還不至於真怎麽樣的,又不是你要搶,就能搶得過來的,明日便封了他出“癡情司”的路,待在那小地方一輩子,就足矣了。
她轉身向前,不再多理出門的人。
留玉加緊腳步趕了上來,並肩同行。
“你想要的是什麽?”當日她在西湖心也問了雪衣這麽一句話,他說的是,是她這麽個人。卻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標準答案。
“我要的?”留玉訝聲一重複,轉向她,捏住她雙肩,從上望著她,做出一副含情模樣脈脈而望,“宮主還不知道嗎?”
這麽強勢的手段,敢這麽往下看她,這麽一個事來看,才知道什麽叫做真的戲子。伸手直接打掉他抓在肩頭的手,力道一點是不含糊,對著他的眼睛,字句清楚:“本宮不知道。”
留玉笑笑,“那宮主以為,那雪衣,就是真意待你的?宮主一顆聰慧心,怎麽會這麽傻?他的過去,宮主你不知道,所以就這麽信了自己的眼睛了?你看到的,宮主以為是見到了全部的他,可是,那些,卻並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本宮愛怎麽看怎麽看,何須你來多言!倒是你,這一罪是擅入本宮的院子,圖謀不軌。這出言不遜,此為二罪。詆毀不久既是宮裏的副宮主,此為三罪。你猜,你還剩幾條命?”
留玉沉著臉,眼睛一跳,定定地看著赤蓮刻薄地說著話。
“且不說雪衣安著怎樣的心思,本宮愛信就信,需得著一個外人來指點說道?你又是安著什麽心思的呢,本宮好奇得很,我一直看不懂你們,到底是怎樣的心思呢。”
不答話,也就是最好的回答。戲子,那落在身下,永遠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本宮看在你沒什麽大錯的份上,也就不多出妖蛾子了。本宮送你,為的就是說這麽一番話,好自為之。”她往邊上一瞧,走到這沉香亭,話已經說到這裏,該說的都說完了,轉身要走,突然間想起,說:“對了,衣服不要了。”
爾後,便故意在留玉耳能所及的地方,邊走邊自己念叨著“這入夏了,該備新衣服了,老東西呢,還是丟了吧,省得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