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斬木飛刀

  那半截燒了一半的紙錢,邊上還有給灰色的紙錢灰,那黃色的紙錢,像是在這個時機狠狠嘲笑著自己的模樣一般,赤蓮果真是給那個人狠狠地打擊了,看到了這燒的不徹底的紙錢灰也能想得出那張陰慘慘的臉,給自己沒安好心地笑著。


  這先前的說書老頭子說了,已經十多年都沒人敢駐足方圓五裏的老宅子,怎麽突然間就有人來燒紙了?偏巧這時辰,這做的事兒,做紙錢的燒了的大抵程度,隻有那要引自己的狗娘養的崽子了!

  閉著眼使勁吸著氣,就怕不把自己給憋死一般,那狗東西到底是要做什麽?玩自己呢,還挺開心的是吧。本宮沒那個心情再給你消遣著玩了。


  好容易在高牆上站穩,還要護著雪衣那此刻傷情的人別掉了下去,赤蓮長長呼出一口氣,把那口惡氣突出,平複著心情,重拾起自己的不甚在意的玩心,你要跟本宮玩,挺有趣的呢,本宮還愁最近沒人消遣呢。食中指尖撚著那半片黃白色兒的紙錢,斜著嘴角笑了笑。


  “別看了,多看了也是自己傷心,看得我也不好受。”


  雪衣總算是難得給她回了個眼神,同樣是淹死在他自己的悲傷裏,來不及換個表情對著她,眼神裏滿是一股腦的脆弱藏在深處,淚水覆作一層水膜貼在眼前,閉眼點點頭。


  她突然間有點心酸,他離家多年,總算是回了自個的家,卻是這麽個模樣。盡管雪衣一直是難能被外事影響的人,至少遇著自己之前是不會這麽敏感脆弱,見到一對花花草草就難過。就這麽可以清楚從他那張臉上做出的悲傷,就已經是傷到了骨根深處了。


  他輕易不表達感情的,一直憋著,除了後來會躲著躲著的笑,悶著悶著不開心。兩人越是相處得久了他也隻會對自己笑是真的,其餘的感情,他多數時候給自己一笑付之,不會給自己說。就例如昨日的生悶氣了也不會說,自己先開了口,一點點道露真意他才把他的悶氣給自己講。


  雪衣的感情其實很複雜,一顆心子可以掰做十六瓣的心思來,可是沒有哪一種給人說給人看,他今天這個樣子,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盡管對著他的情形能夠感同身受,但是那感情卻是沒法子感同身受的。


  這般無可奈何,隻能先將人帶下去,一言不發地隻能看著他難過,傷心,什麽也做不得,換句話說,什麽也不必做。他可以自己很快整理好的,然後繼續當初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給自己言笑晏晏,然後越來越多的苦楚埋在心裏,他一個人去嚐。


  這不行!

  赤蓮剛張嘴,雪衣無力地把她的嘴堵上,“蓮,你先走吧。我在後頭,一個人想想。”


  “你先走吧,我在後頭。”雪衣現在不想自己看著他那個樣子,她都明白,雪衣骨子裏的那硬氣,是一直都有的,他也很倔的。他想一個人想些事兒,就算自己跟著他也必定不會理自己。這處理情緒是他自己才能弄得好的,他需要自己了,會來找自己的。而且,最後一定會來的,她堅信。


  雪衣空洞地看著她,腦子因別的事兒占據滿了,沒有閑空再去多思考別的,想了一陣那說的話,眼神模糊地點點頭,提著小步子輕浮地往那條小路走去。


  至於她人非要留在後麵,一是要防著他別待會兒傷心過了度,本就給宮裏的人一碗藥弄得身體不好,昨夜在船裏弄得又是受了點寒,要是待會兒倒下了還沒能及時去接住。二是這雪宅子奇奇怪怪的,那紙錢的來處還沒有找到,得先往那邊看看再說。這事兒雪衣還不知道,也先讓他把自己家的事兒過去了,再給他說說這燒紙錢的人的事兒。


  那個人絕對關係著雪家,要麽是雪家老爺子的故友,這樣他還可以去認個叔兒嬸兒的,要麽,可就是滅門仇人了。


  看著雪衣走得慢,站在原地等了等,等著他的身影遠去一段距離後,擔憂的眼神霎時變了,精明,戳人心尖尖的那樣逼人,往剛才那風吹來的方向找過去,就在那高階下的牆角根處找著了那燒了一大半的紙錢,點著的白燭,祭奠的香都隻留在最後的柄,燒斷的香柱,還有滴在地上的燭滴。


  天涯是說的那人在郊外的一老宅子前燒了祭奠品去,可是沒想到卻是在雪衣的老宅子這兒。按理說來,他要是在故意引誘著自己去入了他的圈套的話,那麽為什麽會選的是雪家老宅子呢?是故意的,還是巧合?


  雖然這郊外的老宅子,似乎能引人注目又頗帶有靈異色彩的老宅子,也就這麽一家了,要說是巧合,也不是說不通。更可疑的是,那個人,為何要在這裏燒紙錢呢?


  他把天涯引誘到這裏,他的目標可又真的是自己呢?如果隻是簡單為了自己的話,他的功夫不弱,為什麽不直接那自己下手非要借天涯的手引自己出來呢?

  還是說,他的目標,是自己身邊的雪衣?通過天涯引自己,他還深諳自己出行必定會帶上雪衣一起。若真是如此,他就必定在暗中跟蹤了自己許久才知道自己出行杭州,是必定帶人一起出來的。


  那麽,目的呢?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就去謀劃一件事,還把自己跟天涯這樣的人拿來作陪襯的,除非他是真的活夠了想找點刺激玩的。


  想著想著,突覺不對。如果是對著雪衣來的話,那他是什麽時候跟著自個背後的?簡單“奉都”幾日是不可能知道雪衣到底是跟自己關係多親密的。那麽照此說來,宮裏……有內……內鬼了?究竟是什麽人敢在玄冥安插暗眼的?

  想想一陣便是冷汗浸涼背心,能逃過長老們的手下,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戲耍著自己的人,究竟是要做什麽?

  一瞟眼,不發覺瞟到了插到樹幹心裏去的銀刀,先前沒有發覺,原來那銀色飛刀是為了將什麽東西釘在那上麵的。又是這樣,那個人是要留下什麽消息給自己,然後大大方方地嘲弄自己給他耍了,還是下了一封無常書來勾自己的魂的?

  “奇怪,他娘的又是這樣,逗我耍呢!”赤蓮拔出飛刀,取下那白花花的紙條,展開紙條,一如既往的是,什麽都沒有。“哼!本宮就跟你玩!”狠狠握拳,將飛刀側緣紮進掌心,惱怒地放下手,將紙條收好。


  換上什麽事兒都沒有的表情立馬趕去追雪衣去,他才遭致這麽大的打擊,一個人不安全得很。踏著草尖,赤蓮使出“淩步虛”的功夫一步輕點飄蕩的茅草尖上,一身緋衣疾步翩然在茫無的蒼天翠綠中間,隻為追逐那一方小小的身影,幾近淹沒在一片暗沉沉的濃綠中。


  雪衣一個人在蒼茫大地間的獨自奔走,孤零零的身影顯得那麽單薄,仿佛就是要給這渾渾噩噩的世間所侵蝕了一樣,他連掙紮也沒有就自己走向了那邊。距離不過半百步,她一步一趨地按著他的步子跟著,不快一步,也不減一分,靜靜給在後邊。


  看著那場景,赤蓮覺得實在是不忍得看他一直在努力憋著自己。雪衣就是倔,倔得從不會將自己的軟弱暴露出來,雖說他看上去柔弱得比女子還不禁風吹,但他骨子底裏是硬實得很,不是誰都能脅迫得了的。可就是這麽倔,才看的人心啊,一陣子一陣子地抽抽。


  這人逞強的事兒不能多看,看多了傷心,也傷腦子,究竟要怎麽辦才能讓他暫時擱下這個事兒呢。杭州這邊的事兒算是忙完了,馬上就要去買匹好馬趕回宮去。可是雪衣不會騎馬,他那個樣子。自己也不適合帶著騎,更不能將他一個人丟在這傷心地兒,他本是被爹娘一個人拋在這世上的小孤兒,要是自己再一聲不吭地跑了,留他人一個,他那敏感細膩的小心肝如何去想?


  自己是被所有人都丟下的人,所以懂被丟棄的感覺,所以要留人在杭州是不行的。雙下為難得很呐。憂心地望著前麵給死綠色吞噬的素藍衣角,赤蓮覺得猶是為難得很,習慣性地撓撓眉心解愁。


  快到了城門口,赤蓮加緊了腳程跟上去,發覺雪衣慌慌張張地別過臉去,背對著自己拿著袖襟拭去一張溫柔江湖的臉上的淚花花,回頭時一雙眼睛通紅,眼睫上沾著些餘殘的水珠子,臉上留著慌亂為擦拭幹淨的淚痕,挺拔俊秀的鼻子紅紅的,襯在一張勾人奪魂的臉上,分外讓人覺得心裏頭不好過。


  “沒事兒啊,咱們先回去。進城了就人多了,你不願著鬧鬧嚷嚷的,咱直接回去。”


  他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赤蓮踩著別人家的屋頂,簷端,屋脊背,帶著人從二樓一掀窗門,一步躍入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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