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無辜生情（二）
“得，那你氣吧。我看著你氣你自己，等氣完了，你家宮主，也就是本宮我，可就是要好好教導你一番。”
“還要蹬鼻子上臉了？”雪衣雖沒有像前些日子一樣氣瞪她一眼，但是讓她有些欣慰的是，至少這語氣是調轉了回來。“我是在氣我自己讓你沒有感覺到應該有的安全，最後致使你不信任我。”
“我一開始呢，才是真的不敢，你也知道我的，我要是敢大大咧咧地隨意把底兒給撈起來給人看，早死八百回了對吧。”
“於是我就氣我自己沒本事……，蓮，你還小，你不知道我若是不能給你信任，那是一件多麽，多麽讓人生氣，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悲的敗心事兒的。”
雖然赤蓮覺得被叫得這麽一個名兒是有些奇怪，但是，卻出乎意料得覺得舒服，像是現在暖陽下漂浮而過的微風。至少比那天殺的清舒喊得那什麽鬼玩意兒的“赤大宮主”顯得還是上耳得多。
唔，對了，清舒呢？赤蓮納悶的很，自從在那條河上遠遠見過之後，那條船給加了速，然後就消失在前方了。
可到了後來的碼頭，也沒見到有什麽大船隻停泊的事兒？興許不是往著好山水的地方來養傷吧。
“這也大半是我的錯了，你別搞得這事兒全在乎你，咱們活在不同的地方，擔憂著互相相擾的事兒。衣，這樣不好，這樣最終弄下馬的，是兩個人呢。”
赤蓮正色道：“我不會再懷疑你的動機，你也別太拿著我不信任你的話來菲薄自己成嗎？你就是你，不再是那‘癡情司’的人，我們現在是平等的，不要一直把我是宮主這回事兒擱在心上，那樣弄得咱們一輩子都是不等關係的。我不喜歡這樣，我要真是像丁長老想的那樣隨意心情好了，難過了就要去挑一個人來過夜的話，那才是真的不平等的，我不喜歡做那種事兒，雖然我應了長老的話選了人，雖然當初也不是精挑細選，也不是好好比對了再選，人數呢，也不見得樂觀啊。”
說著說著，她忽然覺得當初還真是給逼急了，這麽馬虎地就隻挑了一人，有點虧啊。忽然立馬覺得不對，輕拍了自己的臉，繼續道：“但是呢，我卻沒有後悔當初，反而有些慶幸。我早先就說過，我不管是非要當那一個宮主擔責任，還是別的什麽話本子上寫的情情愛愛這些不是我特別懂的東西，你既然出了那個鬼地方，就是咱們倆以後過日子的事兒了。”
赤蓮說完想了想，這話兒說得情意可真是懇切，把先前的事兒給一把手就帶遠了，又把將來的事兒做個個小打算。正高興得意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時——
“你先前何時說過這話？”
笑意僵在那個弧度，顯得有些可笑，尷尬地慢慢把那個小弧度收回來。再把自己的話一細想，好像以前自己還真沒有敢把這麽掏心窩子說要過日子的話說出來呢。
“我現在不是說了嘛。你可就給你家宮主我聽好了，咱倆好好過日子唄，隻要你是真心實意對著你家宮主，我學過先生教的禮尚往來的，就必定是真心待你的。”
雖說這話兒說得糙，但是她可還真就是糙話兒實理兒的人呢。雪衣看著這習慣性抬手做誓的人，不由笑了笑，朝她抬下巴到：“你坐那麽遠要做什麽，坐過來些，我想給你說個話。”
赤蓮挪了挪，挨近了他的散著的衣裳，好奇一問：“什麽事兒呀？”
“你再做過來些。”
“再過來？再過來就要坐到你身上了！”雪衣低下頭一笑：“正是有此意的。”
赤蓮嗤嗤笑了笑，屁股一挪動，雖說沒有像說得那樣坐上去，但一下子貼了上身去，小篷舟一陣搖晃，水痕一下遠落湖麵那方去。赤蓮雙手環抱住雪衣的腰抬起腦袋，抬起頭，將下巴枕在他胳膊上，喜笑顏緋，“說呀。”
“今日你把那小木簪子給我，我很歡喜，你能說這麽些的話，我也很歡喜。今日這麽大一起起落落的，我真不知道我是到底怎麽搞的了。先前練了這麽多年的像個老頭子一樣的心態，這下子在你這兒全給糟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知道你不信我的第一反應呢，先是氣，然後便想著的是逃了。是不是太懦弱了呀？肯定就是個懦夫了，遇到想要的東西不敢去求，遇到喜歡的人，還沒怎麽開始就起了退意。在宮裏十多年裏，我慢慢成了一個是很容易放棄的人，因為很多東西，都不敢去追求。到後來，被逼著便是不願了。我很欣慰的是，好在我至今還沒到對你，也生了放棄之意。”
赤蓮愣了愣，他果真是受不得自己那麽若得若失的吧？“也所幸我回來得及時。我還真以為你還真像沈望舒說的那風月場子裏的人，真心被糟蹋盡了，便最後隻剩下一場笑靨如花的假臉示人，就是沈某人給誤導的我。”
“沈醫師說得沒有錯，這種地方，本就是不能信任何人的。可是我在之前，卻是假心假意的已經悉數用完了，好在真心還沒給糟蹋時，遇到了你。可我現在覺得我不過是換個別的身份的人糟蹋真心呢。”
“原來，你也會在這一個事兒栽了下馬。我還以為隻有世間所謂癡男怨女那些老人家才會有這麽個細膩的心思呢。”赤蓮那手指戳了戳他的腿，哼哼唧唧了兩下。
“誰都躲不開這種事兒的，何況我呢，我也不過是這月老紅線下的一個被牽弄的無辜人，被你擺弄下的可憐人。”
雪衣越說越把自己往要跟野漢子私奔的小寡婦那樣了，赤蓮知道是自己先理虧，也就不答話下去，免得越給他描得越黑。
兩人不再說話，四下處便是安靜啞聲。赤蓮半倚辦靠在雪衣身旁，給雪衣抱著，緩緩搖著，舟子便在一圈一圈蕩漾著，一陣一陣的歡喜。
暮色近了，稍辯得初蟬小蟲子跫啼。暮春初夏的小圓荷葉沾了新點下的水珠，水珠從心兒滴下，滴答一聲悶響。
“呀！”赤蓮一聲大叫，“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