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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醫者凡心(二)

  小山丘上新化了一座孤墳,小女娃冷漠著臉將最後一掊黃土覆上去,跪坐在墳前,木杵杵地看著自己親手堆出來的一個墳。


  小女娃在墳前跪了一天一夜,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動。這小山丘上,一天都沒有一個人路過。時值仲秋時節,天氣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雨一樣,黑壓壓地要逼上這個小小的山丘。眼前朦朦朧朧地出了重影,突然間,小女娃子,悶沉一聲,又是累又是餓,倒地暈倒。


  剛覆下的泥土,一下子給壓死下去。


  守了一天的孝,小女娃再醒來的時候,隻是輕輕說道了一句“我走了”,便義無反顧地回頭去。


  不願,更是不敢再看身後那小墳包。


  身後的黑沉沉的天,依舊是一場即將打壓下來的一場大雨。


  跪坐了很長時間的一雙腿顫顫巍巍地踏在一條泥土小路上,褲腿上星星點點是被雨水打濕的泥巴濺在上麵的。臉上的頭發被雨水打濕,黏黏膩膩地搭在臉上,雨水弄得眼前一片模糊。


  可是,雨水覆在臉上,隻有雨水。小女孩酸澀著眼睛,卻並沒有哭。


  水全部侵入衣服裏麵,沿著肌膚全部侵進去,把身上的熱氣趕走,內裏一片涼意。


  暈沉沉的腦袋給小孩子指引唯一一條回宮的路的是已經僅剩一絲一毫的的意識,小女娃手裏緊緊攥住那一個小小的玉牌,那是象征宮主身份的玉。這是迦冥在臨死前交付她的,說什麽也是不能丟下的。


  回到宮的那扇小門邊,似乎是有一個人在雨簾裏站著,似乎又隻是幻景。無論是那樣,總好過她自己在外邊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好,加緊幾步拍上去,牽著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的袖子就憋著聲氣抽泣,哽咽地說:“迦冥,迦冥……沒了,他死了,死了……呀。”


  素袖白衣,修長骨指節,撐著一把青傘,往上頭對上的是一雙清冷的眼神,全然沒該有的一點慌亂和不安。思索片刻,白隱修把身上濕透的小女娃往自己懷中一裹,脫下一身衣服將她裹住。直接半牽半抱地弄到了自己的藥廬裏去。


  小女娃扯著白隱修的衣袖,蹭在濕了的衣袖上哭哭嗒嗒的,弄得白隱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做了個往常迦冥哄這孩子一樣的動作,輕輕拍著她的背,按著一定節律地拍著,用著些許冰冷的聲音悉聲哄到:“沒事兒啊沒事兒,師父我扛著,別怕,小子鳶,別怕。”


  赤蓮現在都還記得那是白隱修唯一一次對自己溫柔得像個長輩,那聲音,就像是要意圖把自己溺死在蜜罐裏的聲音。


  “可是,他死了呀,死了……”


  “別怕,師父在呢,不要怕,宮裏的人不敢動你的。”白隱修連安慰人,都是這麽冷得沒有感情,但卻是他少有的耐著性子給她說話。“子鳶,你先等著,我去給你找身衣服來,這樣下去遲早要得病的,女孩子身子弱,再沁冷下去,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救得回來。”


  也不知什麽時候,白隱修回來帶了一身幹衣服,還有一瓶子小藥膏。


  白隱修看起來什麽都不管,其實心細得很,那小藥膏,是用來給她塗在手指間的。手指尖的一個個已經泛白的傷口,是在給迦冥刨墳坑時,被埋在泥土裏的小石子劃傷的,結了一層痂之後,又重新給劃破。再結,再破,搞成現在一隻手,十指都是白乎乎的泛白色的皮子,手上被泡的起了一層打卷的皮,還能夠看得到裏麵的粉色的肉。指甲縫裏還有一些沙土沒能給那一場雨衝盡,黑乎乎地嵌在指甲裏麵。


  而她攥住玉牌的手,還是一層層的血疤子,隻是稍許給衝了走,在指尖縫裏流出來。就這麽一點,白隱修給看到了,順帶著拿著自己珍藏的塗傷藥膏,給她上藥。


  拿著棉條很是認真地清理著一道道傷口中的渣滓,拿著烈酒先塗了,疼得小女娃是一陣抽搐,一張可憐巴巴的臉使勁憋著,把淚花生生逼了回去,咬著嘴巴不叫疼。


  白隱修先是對著她笑笑,又是難能一見地用手背蹭了蹭小女娃娃的後腦,以示欣慰。把白色的膏藥塗上去,還細心地在上麵裹了一層紗布,防止她覺得癢的時候去撓,反而蹭破了新生的皮肉。


  長長的過程,白隱修沒有說話,隻是像著平常一樣,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


  “師父,順著迦冥的意思,我先要去閉關三年後再出來接管,這是迦冥的意思。期間我要去好好修煉功夫,諸位長老那裏……”


  “你先把玉牌交給我,我保管著,長老們並沒有什麽,就是其餘有些人,嗯……你安心去閉關就是,別的事,不用多理會。”


  送她去“昭明院”時候,白隱修仍然是悶著不說話,安靜地在身後邊跟著。隻是在小女娃要去裏間,遠走了幾步時,白隱修突然喊了一聲:“子鳶,斯人已去,節哀。”


  說完,白隱修就轉身,關上外間的門,漸漸閉上的木門,並沒有多給小女娃留下一絲能見到自己的縫。


  時至此刻,白隱修擔心的臉色,這時候才在背後顯現出來。


  這將玉牌一保管,白隱修是很好地保管著。三年後,等到赤蓮出來時,宮裏,依稀覺得少了些人呢。也大抵就是因為白隱修,這一個上位,順利得都不像話本子裏麵說得那樣,要砍過很多人之後才走到那個王座上去。


  “所以,白隱修這麽多年一直叫我的名字,不按個禮節叫聲宮主,除了他的膽子真的很大之外,這亦是其中一個原因。你覺得他真要害我的話,非要隔這麽多年的話,是不是蠢得有些沒邊了?”


  雪衣聽聞點點頭,眼裏,多留了一絲感激,“我不知道以前有這麽回事,也不知道白長老,卻是個這樣的人。果真,醫者仁心啊,先前,是給那冷漠給蒙蔽了。”


  “就像白老兒說的那樣,他要弄死我的話,早就弄死了,現在非要在弄不死我的情況下來弄我,是腦子真切地被他自己的藥給藥了吧?”


  “惟願待你好的人,都是真的待你好。”雪衣說出句這個話來,赤蓮倒是覺得心裏一暖,同他說:“待你好的人,可就是真的待你好了。”


  “我自然是辯得分明的。來來,睡覺去。”


  赤蓮撐起腦袋,直愣著問道:“噯呀,為什麽一言不合就要睡覺啊?”


  “因為,”雪衣拉過人過去,“我喜歡你啊。”


  赤蓮耳間一顫,心尖一抖,這一句話,就回回環環地在腦袋裏頭,止不住地響著。


  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


  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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