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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仙人隱事(一)

  慕清歡遙遙望著那打著溜兒往下轉噠的太陽,心情有些沉重,罌粟姐姐果真是個明白人,什麽都看得通,一點,全是要害之處,她不給自己多透露什麽事兒,一是不要把這關係搞得那麽僵,二是呢,她站的,絕對是她家那宮主的。有句老話說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呐,可這女人不為難女人時,那就是在為難男人了啊。


  奉都的夜裏,到處是走馬負劍的江湖人,到處也都是暗地裏偷偷摸摸幹這些什麽勾當的人,不安全,早早回去為好。


  奉都的黃昏很是漂亮,也很是隱秘,遠處昏黃的雲翳掩映著一幕幕在這片土地下的一個個不能言於他人的私話。


  比如慕清歡在“摩訶河畔”偷偷摸摸地拐著山路九百個彎問罌粟關於某人的事,可偏偏罌粟是那清歡腦子裏拐不過的九百零一個彎,讓她輕巧就把話頭蓋了過去。


  再比如,窗戶緊掩著的奉都客棧裏,白隱修正拿著刀削斧劈一樣的臉,審視著自己這個唯一的,自己也沒怎麽管,就不知怎麽弄成這種狗德行的徒弟,沈望舒,是也。


  “你今天,”白隱修看了看像個小書童一樣在八方小桌旁坐的端端正正的好孩子模樣的徒兒,意思意思客氣問了一下,“去哪兒了?”


  “師父呐,徒兒是來奉都了,水土不服就鬧了肚子呐,你也知道,徒兒打小就有個水土不服的毛病,還有那麽個腹腸上的毛病,所以一去久了些,我自己待會就去藥房抓藥去,不勞師父你憂心了哈。”沈望舒給自己師父打著馬虎眼,這個馬虎眼,可真就是給打錯了人呢。


  白隱修覺得給這個自己教出來的狗德行徒弟意思一下,似乎也沒什麽必要了,畢竟沈望舒這小東西還是比自家小,輩分又低,還端著跟他客氣的意思是要做什麽。於是直接了當說明:“今天的人是誰?”


  沈望舒默言,知道是瞞不過去的。自己一身醫術全是這當年號稱“妙手仙人”的白隱修師父一手所好好調教出來的,他的聞藥識理之術,怎麽會識不破?師父隻是木木呆呆了些,但從來都不會是個傻子的。虧得自己還好好掩飾了一番啊,白費了啊。


  “師父,”沉默半晌,天已經完全黑了,沈望舒藏在黑暗裏開口,“既然你非要問,那你,就是自己要淌這趟渾水的。那我便告訴你了好了,我現在在追查我沈家十多年的事兒,師父,你聽了我這話,你還想要再繼續問下去嗎?你現在選擇不管,還是我的好師父。”


  “什麽?”白隱修萬年不變的眼神一晃,瞳孔陡然放大,眼神變得迷惘,空洞,被回憶一下子拉倒了當年。突然間一下子真真切切地又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大堆子的麻煩事,就是那一年,自己害死了妻子和快要出生的孩子。就是那一年,麻煩事全是自己一手擴大的。


  本以為已經十多年都過了,這些年來過得都是相安無事,本以為小望舒當個吊兒郎當的沈醫師算了,就以為事兒都完了,卻沒想到,卻一步一步推到了下一輩人身上了。沈望舒還是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那條路子去。


  “師父,你知道的,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秘密生而為秘密,那就是秘不可宣的東西。我從沒想過去追究你的,你也別問我的秘密,好吧?”沈望舒緊盯著那從聽到自己說的話之後,就一直背過身去不說話的師父,愣是從背影看不出來他有什麽別的情緒,雖然從正麵也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他從小時候就一直覺得師父是不是給自己試過了一帖破壞麵部表情的藥,導致他幾乎就是一張麻木不言的臉,沒有喜悅,也從不見難過。正因為有著這麽個念想之後,沈望舒也就放棄了繞過去裝個好徒兒的樣子,和和氣氣地去問下師父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徒兒被你撿回來之後,你也不怎麽管過徒弟,徒弟做事也就沒給你說過。徒弟做的這些事不給你說,也是不想你擔心。”雖然可能自己什麽時候掛了,師父可能也不會擔心的。這望舒覺得師父很可能就是這樣的,但畢竟師徒一場,互相留個臉麵去,沒有給白隱修光明正大地說。


  “所以師父,你也就當不知道徒弟在幹什麽,也省得擔一份心了。”


  “徒弟先前說了,師父你要是在要問的話,就是你自己要蹚渾水了,那屆時,您也就要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了的。”


  又是黑暗著的沉默,室內的光線隻留下月光從窗縫隙裏漏進來的幾絲暗昧的慘淡顏色。白隱修轉身,月光恰似落在他的眼前,把一雙精明的眼睛照的煞是清楚。


  白隱修雙眼緊盯著沈望舒,利落開口問:“你,方才,是在說什麽?”


  沈望舒腦子裏轟然一聲炸雷,這師父怎麽老是那個狗脾氣啊,要發火之前便是好像剛學說話的小孩子,一個一個字的,來逼人。礙著這至少是救民恩人,又是略有養育之恩的師父,不大好發作,閉眼把師父的臉好好消化一下。


  咦?自己剛才說的什麽話來著?哦,對了。沈望舒重複了個大概意思給他,問他:“師父你老就安安心心地待在藥廬裏好好搗藥可行?你別攙和我自家的事了可還行?”


  “為什麽,為師,不能攙和?”


  喲嗬!沈望舒一挑眉,這師父什麽時候還愛湊熱鬧起來了?這摻和的頭一發熱鬧,居然還是自己的熱鬧。嗬嗬,這絕對是親師父啊,坑做徒弟的,分外下手不輕啊。


  “那師父,你說要是我再查下去的話,你該怎麽立足呢?我還能再叫你師父嗎?咱們師徒一場的,非要這麽收場嗎?”


  白隱修不答話,又是一陣沉默。沈望舒起身來去推開窗戶,銀光乍泄,把室內的物什,老是一身白衣服的白隱修,和那眯著眼看遠在天邊的月亮的沈望舒,照得是,一清二楚的。


  沈望舒在窗邊看了月亮好一會兒,師父還是沒回自己的話。他突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麽宮裏的長老們,跟自己師父都不是特別合得來的原因了,估摸著師父跟丁長老這個話嘮子一起吹些江湖裏的秘聞事,也就是丁長老一個人像是在講評書一樣地嘚啵嘚啵地講著單人戲。自己師父若是會給個麵子的話,頂多回答一個,嗯。


  嗯?沈望舒大疑惑了一陣,不會是師父有沒有聽自己說的話吧?他想到這麽一茬了,趕緊扭頭回去看師父是有在認真想自己的問題嗎?


  “師父?”


  “小舒,”白隱修對上沈望舒疑惑的眼光,認真說了一段話:“師父這些年沒怎麽管過你,不是不關心著你。江湖這麽大,而師父隻是這麽渺小,在玄冥過餘生的人,是不可能庇佑你什麽的。師父雖然是在玄冥掛著個藥廬主掌醫師的名號,但是從來就沒真正跟玄冥融在過一起。我記得還是十多年前,前幾代的浮塵宮主同我是舊友,替我做了個暫時的容身所。後來浮塵有一天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加之我也不算再跟著外麵有絲毫聯係,就也沒再出宮了。從後來的紅玉,過迦冥,再到現在的小子鳶,我看著玄冥之主一個一個地換,就隻有冷漠地看,永遠隻能是一個旁觀者。就算到後麵又來了又走了多少當家的,我也不會多管的,我也跟沒有管的那個資格。”


  沈望舒下意識想了想,似乎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師父說過這麽多個字,像是要把自己一年的話說完一樣的。


  這他邊說著,白隱修一想著,好像離題了,咳嗽一下拉回去話:“我不管你,是望著你自己能夠獨自承擔著個江湖裏的風雨。但是,你要是會做什麽會出事的大事,我還是須得管你的,不管你是否還要再叫我一聲師父,師徒一場不過一個名分而已,我如何會在乎一個名分呐,小舒。”


  白隱修看著這從小看著長大的娃娃,語重心長地說:“不為別的,隻因為,我是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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