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背地一言
罌粟剛把那宮主最愛的食物交接出去,坐在底樓往外隨意一瞧,那邊人一躲閃。罌粟沒管,誰知道那小東西是要幹什麽。正準備往裏麵走,卻看到他招手,那是在喊自己出去。
牆角一轉,那是個笑得開懷得很的孩子。
“清歡,要做什麽?”
“罌粟姐姐,這麽久不見到姐姐你,有點想,我們走摩訶河邊去吧,那邊涼快。這邊你們大家都在,不好說話。”
罌粟拿眼上下打量他一下,正斜著眼偷偷看客棧的動靜。嗬,什麽涼快啊?這是要躲著自個家宮主吧。看著調皮嬉笑的樣子,是不怪宮主的。清歡本就那種天生嘻嘻哈哈嘴上不饒人的小孩子,怎麽會怪得了這本就頗是有點心儀的人呢?那也隻是這看不透的宮主想多了吧。
這兩個人就是一個老愛多想,一個老是什麽都不想啊。
罌粟歎氣,心裏對前代迦冥宮主表示同情,他教的兩個孩子,都沒一個是好的,難怪早早就脫手把人托個自己和天涯了。
“也好。”
河邊涼茶亭子,罌粟一身桃李素豔色坐在布篷下,姣好的麵容淡然看著那慕清歡,抬手品下茶水。
“今天罌粟姐姐你在台上的那一招好快,跟我師父那配合得叫一個天衣無縫啊,快得我有點沒看清呢。”
“在外邊就別叫出名字了,對你將來不好,這邊也是有他人耳目的。”
“為什麽你也像你們宮主那樣帶個麵具,姐姐你這麽好看哪用得著這來遮臉,浪費了,不能看到美人的臉,可還真是他們的損失,但是啊,活該!”慕清歡想起今早那一堆人明眼著看著那夏家人敗了還當啥都沒有一樣,擺明欺負上玄冥這頭上去了,忿然!甚是不平。
“清歡你知道蘭陵王的故事嗎?”
“呃……可能知道嘛。”一腔憤然被這麽一句話給擺了一道,慕清歡難堪得很。
“戰場上,蘭陵王的好麵相唬不住敵軍,故而一副猙獰惡鬼麵具掩住地下的好皮相。我這道理也是一樣,嚇不住人,就得直接動手逼,否則麻煩得很。”
“哦,我以後也去弄一個。”慕清歡自己嘀咕著,罌粟聽著,笑了一下,好心說:“男兒郎何必在乎能不能唬住人,直接動手。天涯就喜歡一點不說話,一上去就是直接拿劍抹脖子去,快得很。你今日在台子上也是不賴的,那青衣楊秀不算個小角色的,你勝了一籌,自然是長進很大了。宮主當日讓天涯做你師父也是沒錯的。”
“那是,慕二爺可是天上地下難得的一根好苗子呢。”一個“慕二爺”瞬間就想到了那夜裏她這麽戲耍著喊自己的,不知怎麽的,自己倒也喊上了。
“清歡是如何知道慕二爺的稱呼的?”罌粟自然是知道這慕大爺是誰,卻不知是怎麽讓他知道了自己是慕家小輩子裏的老二的?
“我聽赤蓮這麽一喊的。你說是不是還有個慕大爺啊,不行不行,我不做老二,做老二多沒麵子啊。要做就要老大,才對得起我天涯師父。”
“你要是做了慕大爺才是真正對不起天涯。”罌粟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說漏了,急忙呷茶打個掩飾了。
“為什麽呀?”慕清歡覺得這玄冥宮的人,個個有鬼,但是誰心裏沒點秘密呢,隻是,罌粟姐姐你這慌撒得,可真是比不上你們女宮主那麵不紅心不跳的狐狸精呐。
罌粟彎彎眼睛一笑,河畔晚來的桃色花,怕也是也抵不上的一昧顏色。她眼珠子一轉,敷衍話張口就來:“你去問問天涯可是會願意讓自己叫你大爺的,他指不定會一劍抽上你呢,我算是了解天涯的,這世間讓他喊過大爺的,也估計隻有他二大爺了啊。”
想著那黑夔龍的天涯師父,一劍朝自己麵門急急如風刺來,眼珠子迸出一腦袋的血花花,呀!慕清歡一抖身子,天涯很可能會抽死自己的,玩不得啊玩不得!自己做個小二爺也好,真的,挺好!
“二爺挺好,挺好的,關東的那林二爺也是在那邊闖出一片天了哈,挺好啊哈。”
罌粟瞟了一眼,回過眼來,笑笑繼續品茶,這見風使舵使得,真的是一點都不像是天涯那一根經捅到底的人能教出來的徒弟啊。
“罌粟姐姐啊,我問你個事啊。”
“你說。”
“我,嗯,那個,我不知道怎麽說。”難得見著這麽個厚臉皮的小清歡扭扭妮妮的樣子,罌粟一看這模樣,頂是跟自己女宮主逃不了幹係的。這不,果真——
“今天吧,好像在看著你們那裏還坐著個沒見過的男的,看著跟你們還挺親近的,那誰呀?不會又是你們那愛撿東西的宮主又去哪裏撿回來的吧?這壞毛病,得改改,不然宮裏準得變成個雜貨攤子,哪裏還有這玄冥的寶相威嚴呢?宮裏什麽東西沒有啊,非要撿,你們宮主是丐幫肄業呢,還是下任打狗棍繼承人呐。”
罌粟看著又是眯眼一笑,眼角都泛著一絲看不透的光。這小清歡要拐著彎子去問事,也不把這彎子整的更彎上一些啊,一眼就讓人點頭,沒意思,直截了當拆穿他:“你是想說什麽呢?”
“呃,”慕清歡一噎,一手拍在臉上,輕聲一啪,“就是好奇,單純是覺得你們宮主腦子有點奇怪,那麽有錢了還喜歡到處撿東西。不是我跟你說啊,這德行真不好,你知道農夫在外麵撿了一條蛇的故事吧,那不好,征兆不好。我學過看麵相的,赤蓮麵覆黑氣,肯定是最近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了身,還是該做一場法事弄弄,免得啊,以後出事。”
罌粟看著那裝神棍的樣子又是抿唇一笑,什麽都包不在腦袋裏麵啊。“停停停,清歡你覺得那雪公子會是在哪裏撿得來的?”
“丁長老那裏?”
罌粟笑著點頭說:“嗯,這一開始也算是被逼著去的,丁長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認準了的事,就一直會慢慢纏上的。”
“那現在也不見得像是被逼著的樣子啊,日久生情,還是怎麽著的啊?以前她還說宮裏的人怕底子不幹淨呢,所以拿我做個擋箭牌子,怎麽這什麽雪公子的,底子就幹淨了?她也是回頭吃多了豹子膽,就不怕了嗎?”
“宮主的這些事,做屬下的也不能多問,宮主她自己的事,輪不著別人來管啊,清歡。”罌粟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清歡,轉頭看向金波粼粼的摩訶河。
“嗯,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慕清歡望著打旋的茶葉子愣了一會子神。
抬頭換個話題繼續問:“我一直弄不明白你無論是論功夫還是容貌,就連是脾氣,也比她好的太多了,為什麽你不離開玄冥,自己做自己的事,不覺著虧待了自己?”
“宮主這個人,你隻有真正解除了她你才會懂得她的可貴之處。你先前對她的偏見就完全是道途聽說,聽著別人怎樣,說一出就是一出。一個人擺在你麵前,你不去真真切切去摸一遍,你是不會知道她是怎樣的,你就在腦子裏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畫樣子。就像那外邊傳得妖怪一樣的宮主,實在裏就是一個傻孩子呢。這一點,你根本就不知道。”
“傻孩子?這個詞兒還是我頭一次聽到嵌在赤蓮身上的呢。”
“你觀在遠處,就隻能看到她人借以偽裝的的殼子。你隻要你觸碰到她的過去,她的心裏,就知道,這個世界其實都是騙人的。我且問你一句,清歡你在不認識我之前,是怎麽一說我的?”罌粟支起右手,看著那有些窘迫的慕清歡,覺得這跟自己恩師有三分像的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呢,不由一笑。
“嗯,”慕清歡想著自己要是說以前就壓根沒空去詆毀著罌粟,也就沒有一個背後說她壞話的這麽一說。但是直接說完全沒印象,會不會被罌粟姐姐直接弄死的河邊,然後沉屍。環顧四周,除了涼茶亭子這邊的賣茶老頭子,就是沒別人了,還真是殺人拋屍的絕佳之所呢。
回過頭來,涎著笑意小聲說:“也就是說這個桃李般的女子再不濟,肯定也是那整天恨嫁的赤蓮女鬼頭好看個不下百倍呢。嗬嗬,嗬嗬。”
“阿嚏。”赤蓮靠在榻上,一下鼻子癢癢,結實地打了個噴嚏,“嗨呀,是誰在罵我還是怎麽的啊?本宮最近有點諸事不宜啊。”
“少來,自己好好照顧著身體,這最近冷熱交替的,好好顧著自個身子,傷了身子是自己的,可不是我的,心疼怎麽都來不及的呢。”雪衣替人撫了撫背,溫聲說了她一句。
“少來,自己臉上就掛不住了吧。”罌粟一撇這說謊話臉仍是白淨淨的慕清歡,不露一聲笑意地說:“外人說的你是個怎麽吊兒郎當,又是個怎麽騙了自己小師妹幾千年的流氓,這於我來說,偏巧就是不信的。外人說的,多半是中傷人的話,別人聽了,也就自然把他的情緒強加到自己身上,自己給自己惑了,還把那被傷害的人傷了。所以,清歡,看事用的是腦子,不是別人的眼。”
“道理我懂……”
四字剛出,話頭就被截了——
“那你說你對著宮主是個怎麽樣的眼光?是恨她,還是惡她?用腦子去看吧。”
“也沒有恨還是惡的,也感覺說不上是喜歡一幀風花雪月,我也說不上來。我不知道。”
“那你多想想就是,你最後會知道的。”罌粟起身付下茶錢,站在高處,看著清歡的腦門,似乎正在認真細想什麽慕清歡,臨走前笑顏一問:“天色不早了,奉都的夜裏可不是玄清那兒的安詳的,晚上關好門窗,萬一有什麽事好有個底啊。我先走了。”
“嗯,你也小心一點。”
罌粟對著慕清歡一笑,一點頭,往前方大路回去。留著慕清歡仍坐著木凳子上傻想著,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那人,也從來就不有那個資格去管她的事,畢竟什麽關係都沒有的,現在她不是都自己主動去勾搭上人去了麽,還真是符合傳言的夜夜笙歌的淫靡相了,真的是,就不再管著自己了?沒腦子!
慕清歡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冒出來的一股子氣,就憤憤然地,罵著赤蓮沒腦子。
赤蓮坐在榻上,便是一個勁地打噴嚏咳嗽著,一麵想著自己今天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怕是惹著瘟神了吧。
壞征兆,大凶啊!
雪衣在旁,“大凶是吧?我給你今夜大凶一下。”
“啥?”赤蓮臉依約,是抽搐了兩下,眼睜睜地看著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