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尺舒樓脈(一)
奉都客棧,天字廂房,斜倚著的窗戶漏下燭黃燈火,斜開著的窗戶裏可看見一散發的也許是女子穿著素色寢衣拿著一方布帛在燭火下看著,直直的英氣眉毛擰著,湊在眉心凝成一個結。
不遠處,雪衣坐在小木凳上,一手撐著搓衣木板,另一隻手拿著他自己的兩件衣服撒著皂角粉往搓衣板上蹭著,他翹著的眉毛有些許不解,一臉很想知道那女宮主是該拿著什麽樣的心情來哄騙著自己的,得是親宮主啊,才能那麽一絲情麵都不留。
今天一早做的事就是一個套子,從騙自己的男裝開始到拖下水,再到現在的洗衣裳,全是她一把下好的棋呐,十有八九都不是為別的,不過是為了她好玩罷了。
“雪衣你慢點搓,搓爛了衣裳不要緊,要是把手給搓脫了皮傷了手本宮心疼就還來不及了呀。”赤蓮一聲聲情真意切地說著好聽話兒,她其實更想說的是“本宮就隻帶了一件衣裳來,你要是搓壞了本宮可就要沒得衣裳穿了”。
看到他那一臉氣不過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縮了縮脖子,還是沒有說出那個大實話。
雪衣低著頭不看人,心想著:“又不是你的衣裳你當然不要緊咯,衣裳爛了肯定不會讓你個小女子家家的去晾著,還得自己去裸奔呐。”
他想著這麽件事心裏有點添堵,“咦,還是說她就是這麽打算的?野合一個詞兒對於她來說都不見得是個羞噠噠的事兒,估摸著讓自己裸奔更不是什麽事兒了。”
抬頭瞧了瞧燈火之下的女兒家,臉色在燭光下,很溫暖,壓著筆頭的模樣,也很是心上安。但是,她向來要做的事,可就不想她一張臉看上去那麽溫暖了,十之有九,她就是拿的那個打算。
看著她安安然然的模樣,搖搖頭,笑笑,繼續手上的事。
赤蓮好好看著布帛,驚覺一陣不懷好意的眼神過來,映在燭光下的是她的雪衣盈盈勾著笑意,一雙黑墨眼瞳浸著燭火的暖意,火苗子在他眼瞳裏躥著,像是要逃竄的獄犯一般那樣急不可耐。
她不知道這雪衣忽然是被下降頭了還是怎麽著的,總覺得這人怎麽一出玄冥就像個時時刻刻要耍壞的不良人呢。
“怎麽了?本宮欠你錢了還是怎麽的?”
雪衣一口氣憋著,好會子才咽下一口氣說:“沒有。”
於是赤蓮低頭繼續研究者布帛去了,徒留雪衣一人做歎,這人極是煞風情,得教,得好好教。
他覺得這世上,玄冥的天涯是不懂風情,白長老是滅絕風情的,那自己的宮主就是將風情是要斬草除根段子絕孫的惡痞子。
正想著,忽然聽見她一拍腿,那麽脆生一響嚇得他抬起了頭,這宮主又是要去斷哪一段風情的的根了呀?那麽驚響一聲,腿可是會疼得緊的呀。
“原來尺舒樓還是有那麽一些來頭的呀,真是有趣的很呐!”赤蓮拿著布帛在燈下欣悅笑著,他不禁歎氣,“宮主,您別一驚一乍的。”
“你過來給我看一看,衣衣。”
“等等,我將衣裳晾在竹竿子上。”赤蓮沒再管,拿著狼毫筆在宣紙上勾抹著,將一個個人物按進被安排好的宿命中去。
“這是……尺舒樓的人?”雪衣拿著幹布巾擦著手站在挨著她的身邊往那塗塗畫畫的紙上看著,一個個小圈子將人攔在那一方裏麵。
“你看出來什麽沒有?”赤蓮拿著毫筆在一眾小圓圈的頂端圈子上點著,再是抬頭看了看他,示意他作何看法。
“尺舒樓的布局是很有條理的,從樓主到底下的殺手們都有很強的階層關係。那麽按著這圖的式樣來說,最開始的必定是尺舒樓是樓主,一層一層接下來,便是一副樓主,下層再七個是接令下一層的。”
“這是他們的規矩,看來能組織這麽一個階級嚴明的樓主必定不是等閑之輩,還能在這個階級嚴明的情形下,能夠不讓地下的人作亂,嘖嘖,多麽了解他下頭的人啊。”她忽然低頭看著布帛出了一會子神,看天涯那人,似乎不像能夠搞出個這麽嚴明的尺舒,畢竟他連活了十幾年的玄冥宮裏的人,有著那些階級,他其實都不是太明白的。
“你再看,尺舒樓是咫尺之間可摘月的大口氣,這個樓主是得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麽羞恥的話呀,他怎麽不來個‘尺日樓’,矯情得很!”
“宮主,你說的話跑了啊。你說說,你看出來什麽?”他一時半會子還真想不到那兩個上麵圈子和下層七個,再下的好多個圓圈是做何個關係。
“摘月,你猜他為什麽要摘月?”
“難不成他對月有些什麽不正當的想象?”他也是真想不透這些覬覦功利的人,是如何沒有個正當理由去做事的,不得不讚歎江湖上的有些人,其實是帶著點有點矯情的小可愛啊。
“不,因為,”赤蓮認真地看著頂端的圈子,煞有介事地說:“他想上天!”
雪衣看著那認真說俏皮話的宮主,有些想笑。“天?有氣度!什麽都敢上的,也難怪口氣不小呢。”